空气沉寂如铁,沉甸甸压得人双肩发重,冷冰冰刺得人皮肤发疼。
白霜泊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凝视着自己手腕上的一支护腕。
那是支乌青色的铁质圆环,上面浮刻着星芒图案,还有一行小字,整体风格粗粝恣意。
但显然是个时间很久的老物件,图案和字都看不清楚。
字迹开头是:
“浩浩北辰,星瀚之主.....”
后面一片模糊,像是被腐蚀掉了。
这是三师兄留下来的唯一遗物,临死前三师兄将其抛了过来,张开已化为白骨的一张嘴。
告诉他一定要好好保管,将来如果有缘,或许会等到这只护腕的真正主人。
那位青年叫灵修,曾经响彻京都的天才之名。
将白霜泊一手带大,教他术法,教他做人,教他行路看路,教他人间红尘百态,该如何恰到好处地生存。
在他心中,灵修就如亲生大哥父亲一样的人物,更是他修道路上一直想要追赶的旗帜与高山。
白霜泊近些年境界突飞猛进,堪称一日千里,有人称他为道门五十年一遇天才。
但一些和灵修同时代打拼过的老家伙们,听到这话时,总会面色复杂地沉默下去。
白霜泊用手指摩挲着铁环。
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所以我才会拼命修炼,从不敢懈怠一天。
因为我再也不想看到那种事发生在眼前了。
这世上,没什么事比无能为力更糟糕。”
很多个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夜晚,他都会无数次地回忆起当年那天,心如烈火焚烧,然后问自己一个问题。
为什么死在那的不是自己?
仇恨是块磨刀石,历久弥新就会磨砺出世间最锋锐的武器。
说到这里的时候,白霜泊忽地想起三师兄走后,有一次师父独身去祭拜,盯着祠堂中那只萧索牌位,自顾自说了一句话:
“山河大地已属微尘,何况尘中之尘。
血肉身躯且归泡影,而况影中之影?”
姚芊荷牙齿紧咬嘴唇,如鲠在喉,心中隐隐作痛。
她深深吸了很多口气,才压下心头那股突然涌起的沉重感。
又忽地想到了什么,立刻急声问道:
“师兄,墟界范围越大,是不是意味着这方墟界就越强。”
白霜泊收敛思绪,立刻摇头:
“这话正着说是没问题,但反过来说不一定。”
姚芊荷愣了一下。
但她天资聪颖,立刻反应过来。
白师兄的意思是说,墟界越大就一定越强,但范围小的墟界,却不一定弱。
之前在京都青羊宫上课时,只听授课老师语焉不详地提过一句墟界,却不肯详说,显得特别神秘。
所以她对墟界的实质概念一直很好奇,
而现在听白师兄讲完后,心中的那点好奇已经全都化为深切的惊悚与震撼。
姚芊荷语气急促,快如连珠:
“那师兄,墟界中都是什么样子?
如果真的不小心进去了,又该如何破除?”
白霜泊抱手说道:
“墟界这玩意儿是以现实为依托,再结合人的记忆或者潜在想象而生成的东西。
里面没有定式,天可以是蓝的,也可以是红的,还可以是绿的,水可以往下流,也可以往上飞。
再奇形怪状,匪夷所思都算正常。
要突破墟界其实也有很多方法,但归根结底最核心的两点。
要么解开或者化解墟界主人的执念,要么破坏掉此方墟界凝聚的那点地气。
这两者都是抽去墟界根基,让其自然溃散的方法。”
听起来都好难.......姚芊荷闻言咬了咬嘴唇,面色不禁有些难看。
她脑中闪过铜山中那位青年的面孔,有点不甘心,继续问道:
“师兄,该怎么化解墟界主人的执念呢?”
“通常来说,墟界的主人在自己的领域中,堪称无所不能的神。
就像你做梦一样,在梦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是什么就是什么,谁管的了你?
所以化解执念是很难的,墟界也因此无比危险,而且......”
白霜泊忽然直起身子,加重语气道:
“很多墟界形成后,主人身在其中,自己其实没有清醒的意识,只依靠一些残存的本能执念行动。
但黑佛母不一样!
这玩意儿可以完全清醒地张开墟界,并且自如地在其中行动。
虽然现在它应该还不是完全体,但想必已经开始恢复了。
它会一边吞噬地气念力,一边迅速变强,我估计再过十天半个月,恐怕整个红丘县都会化作它的口粮。
到那时,估计会膨胀到难以处理的地步。
如果落入它的墟界中,想化解掉它的执念,我看这事.......”
话到这里一下停住。
半晌,白霜泊双手一摊,神色无奈地说:
“反正我搞不定。”
本来听起来就已经够困难了,黑佛母的墟界还会不断变强?
姚芊荷脸色瞬变,一下攥紧衣衫,指节根根发白。
半晌,她涩声问道:
“师兄,除了这两种手段,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白霜泊摇头:
“那倒也不是。”
少女一下抬头,刚刚有几分欣喜跃到脸上,就听见白霜泊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你要是足够强悍,直接以力破法,强行撕开墟界也不是不行,只是少有人能做到罢了。”
白霜泊注视少女霎时失落下去的眼眸: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一个人有强悍到这种地步的实力,那他根本不可能毫无察觉地被卷进去。
除非,这是他的主动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