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

瘦猴男人呆呆地抬头，张了张嘴:

“计谋？”

而钱来的说话声沉雄响亮，不需要扩音器也能在寂静的夜色中传出老远。

泗水街邻近李焕家的几道门缝悄悄张开一丝后，又同样悄悄地，带着胆战心惊的味道迅速合上了。

那些屋中响起压抑的议论声。

“到底咋回事，这人谁？焕小子怎么惹上他了？”

“不知道啊....这人看着好恐怖，你发现没，他一只眼睛看前面的时候，另一只眼睛能藏到太阳穴里去到处扫视。”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眼观六路吧，嘘！别说话了！”

“完了完了，阿焕完了，咱们要不要想想办法.......”

“报官吧，让孩子往后门走，别出声！”

钱来两腿分立，抱手而立，风将四野一切声音送入他的耳中。

于是，他野兽似的鼻孔翻起，笑容愈发灿烂。

他们都说我恐怖。

师父说，恐怖，就是厉害的意思。

看来，他们都觉得我很厉害。

我喜欢觉得我厉害的人。

那么，等晚点处理掉这个高手，给这些人都送点钱吧，上次刚抢了五百两，留着也没用。

同一时刻，钱来后方，捏着罗盘的瘦猴男人咽了咽口水：

“钱哥，我不是对你的计谋有意见啊。

是这么的，你都说这屋里是高手了。”

钱来粗眉一皱，刚刚荡漾起的笑容一下止住，微微偏头看去，面无表情。

“嗯（三声）？”

那酷似雄性猩猩的半边脸在月光中阴暗深沉，散发出一种野兽似的纯粹气息。

瘦猴男人身子一僵，随后悄悄往后缩了缩。

他颤声道：

“我意思是，咱们在他门口这样大声密谋。

是不是对高手有点不太尊重啊.....”

....................

铜山深处，五十丈的几株古木纠缠生长，环绕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暗水潭。

水汽氤氲，柔润，又有种说不出的腥辣感。

颜柳契和连衮迈步而过，每一步跨出都是百米距离。

瞬息而过，也路过了这座幽潭。

同一时刻，幽潭的最深处，一只晶黄色的竖瞳悄然睁开，望向潭外。

下一刻，那只竖眸又敛去全部声息地闭上。

浑浊的水体中，十来丈长，如石块嶙峋的灰色巨大身躯轻轻盘动，缩成一团。

连衮低声道：

“颜老，这里面...”

“一条小虫子，不成气候，随她吧。”

老人头也不回，背着手步伐悠缓，像是在虚空散步。

连衮几乎用尽全力才勉强跟得上。

又行过两里路，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的连衮忽然放慢脚步。

他犹豫许久，还是决定问出来：

“颜老，我上次进宫，听见观星台的前辈们说，来自星辰的力量在不断减弱，他们找不到原因。

天绝两仪阵没有补充，或许支撑不到百年了，这件事.......”

仅仅是谈论这个话题，就让一向沉稳的连衮胸口砰砰地跳动起来。

所谓天绝两仪阵，还有个更被世人熟知的名字——人王大域。

三百多年前由一位名字不可考的阵法天才设立，再由大烈人族其余天王们共同支撑设下。

大域接天连地，笼罩整座大烈疆土，护卫亿万子民三百余年。

可以说，这是大烈最坚固的防线，和在妖鬼邪神环绕的世界里能暂得一点安宁的根本。

连衮咬了咬牙，一口气几乎哽在喉咙，顺了顺才继续说道：

“是真的么？”

问这话的时候，他胸膛心跳剧烈加速，后背不自觉绷紧，紧得如铁。

苍穹之中，万里高空之上，弧形圆幕若隐若现，覆盖无边疆土山河。

透明的表面偶尔荡起一道涟漪，啵的一声轻响。

那是某头妖魔撞在上面化作灰烬的痕迹。

穿对襟黑衫的老人微笑开口：

“假的。”

连衮长出一口气，刚绷紧的肌肉瞬间松弛下来。

就听见老人淡淡说道：

“没有百年了，最多十年左右就会完全崩开，或许五年，三年也说不定。”

连衮猛地顿住脚步，脸上的血色在霎那间完全消退。

苍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