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慰:“这种与生俱来的乐观让我的心脏跳动,但后天养成的悲观才能让我保持清醒。”
林娇点头:“悲观有一种预见能力,想得多考虑得长远没问题啊,但不要拿想象之中未来的恐惧去惩罚自己。”
“我以前陪陈谨思去看过一次心理医生,他就不愿意再去了,他问我为什么要花钱让一个陌生人来看自己的笑话,看着医生漫不经心的说着一套套模板一样的说辞,他只觉得可笑。
这些人都没有经历过他的伤害,谈什么感同身受,只会高高在上地劝他想开点,那种健全人的眼神让他不舒服,可今晚我和你说了很多很多,我觉得你是能感同身受的,你胜过一切的心理医生。”
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心疼。
我曾经告诉自己,以后要提防这种破碎家庭出生的孩子,要提防所有可能靠近的伤害,可我无法提防希望,原来我每个说不要的瞬间都是在渴望被坚定的回应,爱。
在警局的时候我想,要是我早点承认就好了,这样父母也不会走得那么突然。
在姑妈家的时候我想,要是我没答应离开就好了,至少有学上有未来。
在被施阳欺负的时候我想,要是没离开姑妈家就好了,至少不用自己找饭吃,随时饿死。
好像不管怎么选,事情总是会变得更糟。
我向未来前进的每一步都是在向下一点点埋葬自己。
原本今夜我就要死去,可你给我披上了一件外衣,比我曾经所有华美的衣服都要硬,却比背后细碎的石子软。
我躺在阴暗闭塞的石子上仰望星空,发现所有星星朝向同一个轨道围绕某个点缓慢而坚定地移动,靠近。
我闻到了咸甜的奶香气,抬起头。
你对我说回家。
前半生埋葬的所有尘土在这一刻成了养料,我发芽了。
在今夜,我突然没有那么讨厌铜山了,我也没有再想到陈谨思,向云一家。因为抬头的那刻我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星星。
林娇挑眉:“一会儿歌星,一会儿医生,等会给我安排什么角色?心理医生……能干什么?就听人说话吗?”
向:“听你说过不去的坎,安慰你。然后,开点药吃。”
林娇:“那能治好吗?”
向天星没看见林娇眼睛里的期待,还沉在回忆里附和:“应该可以吧,不然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当初去见心理医生,他可比陈谨思还激动,其实细想当时陈谨思脸上就没有什么特别期待的神情,更是在完成一件任务。
他看向陈谨思时,陈谨思才会浮现一个微笑,淡淡的。他都能从陈谨思的眼里看到自己焦虑和希望并存的眼神。
希望陈谨思快点好起来,希望他能早点走出原生家庭的痛,希望更多的爱能让他更坚定,以后一起弹琴一起上下学一起上班,各自结婚生子,老了也要一起打游戏。
他做得真的对吗?这是陈谨思想要的吗?他承认在充当拯救者角色时他会有一种成就感。
现在想想,或许在陈谨思眼里,他是个伪善的掌控者,有着变态的控制欲,强迫地改变了他的人生。
陈谨思对自己说出那番话该有多难受,在他看来见心理医生就是将伤口血淋淋地撕开,再让人高高在上的点评上两句。
陈谨思一定恨透了他,对于心理医生他一定也没有说真话。
虽然陈谨思的确需要他的资金帮助,可陈谨思需要他们一家多余的爱吗?
他对于敏感长年累月滋生的阴暗情绪毫无知觉,或许他这辈子也不会明白。
啊,不。他在听到偷这个字眼的时候也会变得非常敏感。
所以只是每个人触发开关的关键词不一样。
陈谨思暂时翻篇。
那现在他和林娇呢?
他需要林娇,如果林娇掌控着他,希望他以后去配件厂,希望他别提什么离开铜山,那他要怎么选?
他又开始瞎想了,啊,我好像挺没用的。
为什么他全身上下就没有能让林娇也利用下的地方?
完全没有利益的牵扯让他心慌,林娇为什么要帮助我?她欣赏我?她欣赏的那一点以后不欣赏了怎么办?
陈谨思和向云都在他没有利用价值的那一刻果断抛弃,她会怎么做?
他脑海里都是林娇举着菠菜对他摇头的画面。
向天星你太能吃了,菠菜长得还没你吃得快,我养不起你了。
向天星你怎么那么娇气啊?不行,我不能再养你了!
啊。不行不行,他要创造价值,他不能坐以待毙。
林娇看他盯着她一会皱眉一会摇头:“干嘛?有话快说。”
向天星本身藏不住话,又想到林娇不爱听废话:“在想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以后不帮我了怎么办。”
林娇一脸看白痴的神情:“我不白帮你,你的衣服不是卖了钱吗?而且,我后面还有大事交给你,赚钱的大事。”
向天星眼睛一亮:“没问题!我能干!我衣服还剩好几件呢,都拿去卖吧!”
“那你光屁股吧。”
向:“你又胡说,我肯定会留两件啊。我又不傻。”
林娇哦了一声。
怪不得总是被骗,小少爷真的……想捏一捏脸。
向天星望着一锅菜粥:“这什么时候才能吃啊。”
林娇拿起水桶:“傻了吧?等粥自然冷却你下午才能吃上,我一般都打点井水冰一冰。”
向天星跃跃欲试:“我在书里就看到,乡下喜欢夏天把西瓜放在井水里冰一个晚上,说是比冰箱拿出来的还凉爽呢。”
林娇顿了下,冰箱是什么?但她却肯定地点头:“会有西瓜的,下个月就有。”
打水的手顿住,向天星看见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自己,那眼神似乎在说别过来,
这样的眼神对向天星没用,他靠近俯身过去轻声询问她:“怎么了?”
不知道是少年的体热还是太阳早已升起,林娇感到一股热气喷在身上,她脸有些微红,但听那声音却很踏实。
第一次有人问她怎么了,是完全站在她这边,是要准备一起分担,或者,帮她解决。
让不让开的也没必要了,向天星已经弯腰朝井里看。
“怎么那么多黄色的纸?”他问,“好像还有点黑?”
林娇啊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向天星想,或者这就是林娇的开关。
他想再看看却被林娇轻轻扯到一边,“等着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