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夏四王府内的荷塘已是碧波连天。
从违命侯府回来的卫姝在侍弄完花草后便最爱在荷塘边上坐着瞧着荷叶下的几尾鲤鱼追逐着,摆尾弄出些声响后便又藏进水底,凭借着天时地利人和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
卫姝在侯府内的所见所闻,却只能埋在心里,谁都不能透露一句。
当日皇帝与李煜相谈的话被她全部听了去她似乎已经猜到了手中握着的那枚玉斧的佩饰究竟是何人所佩戴了,如若不然,李煜也不会脱口便道皇帝弑兄夺位。
那是何等的逆言,皇帝竟然不曾有半句辩驳之言。
还好她不曾将玉斧配饰的事告诉赵德芳,如若不然,他该是何反应呢?他是否会沉不住气拿着证据找皇帝对质,然后被皇帝处置,那么他们便再无翻案的机会了。
卫姝揉了揉头发,自言自语道:“他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必定不会那么做的,我信他。”
“你信谁?”
熟悉的声音在卫姝身后响起卫姝连忙回头原想着福身行礼岂料脚下踩了青苔险些滑进荷塘幸而赵德芳眼疾手快连忙拽住手臂,将卫姝捞进自己的怀里。
直视着卫姝恍惚的双眸,眼神灼灼,看的卫姝连忙从人怀里挣脱出来,随后施礼。
赵德芳一撩裳摆在荷塘边树荫下的大石头上坐下,抬首看着卫姝,道:
“你方才在说什么?信谁?”
卫姝躲开那灼灼视线望向别处,理直气壮道:“我……我是在说六郎,前几日听七郎说,秦州匪患,杨家三郎与四郎带着六郎前去平患,我信他,信他能够凯旋。”
赵德芳勾唇浅笑,饶有兴趣的看着卫姝:“你何时对六郎如此上心了?即便是信,那也该是文意。”
“郡主唤我一声姐姐,我替她操心一下也无妨啊。”卫姝辩解道。
“好,随你怎么说。”赵德芳依旧浅笑:“可自打你从侯府回来后,便一直心事重重的,若是信得过我,我倒是乐意一解。”
卫姝收回视线对上赵德芳的双眸,随即便在他身侧盘腿坐下,脸上也是再无方才的狡辩,一脸的颓丧。
“四王爷,你觉得,情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卫姝侧眸,眼中满是懵懂。
“嗯?”赵德芳略微有些诧异。
“侯爷与夫人鹣鲽情深,不管旁人如何说,侯爷信的是夫人,爱的是夫人,护的也是夫人,这样的情分真真是少见的。”卫姝垂头,眼中也尽是茫然:
“我曾经以为,我与叶律……我以为那也是情,可是一想到侯爷与夫人,又觉得我与他的情,便是不足以相提并论,我和他之间,总是少了什么。”
赵德芳直勾勾看着卫姝,忽觉得自己略微有些蠢钝了,当初在泗州自己说的那般认真,还以为这丫头明白了什么,看来是自己想的太多了,还以为她很聪明呢。
“王爷……”卫姝片刻不曾听到赵德芳的声音,连忙回头唤了一声,却不想再度对上他清澈明亮的眸子,略微有些愣神。
赵德芳勾唇浅笑,这才缓缓道:“你与他缺少的,正是那份情。”
“什么?”
“你和耶律斜却的正是那份情,相知相惜的情,或许你是因为失忆变笨了,以为和耶律斜在一起就是情,就可以度过余生,可你再仔细想想,你可曾真的信过他?”
卫姝被赵德芳的话问住了,仔细回想着与耶律斜相处的种种,自己对他始终存有芥蒂,许是从平阳县开始。
她习惯和耶律斜呆在一起,习惯了身边有那么一个聒噪的,便在耶律斜提出成婚后也没有拒绝。
原来,她以为的,便只是她以为的……
那个骗她的人也一直在骗她。
“那王爷知道的又这般清楚,莫非王爷经验十足?”开解了心结的卫姝转头浅笑,打趣着赵德芳。
赵德芳被卫姝问的微愣,随即侧首望向别处:“本王不是经验十足,而是本王聪明,有些事一瞧就会,不像某些人为情所困,到头来困的还不是情。”
赵德芳起身负手,气定神闲将卫姝撇在身后,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昂首阔步的离开。
卫姝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原本该释怀的心突然又沉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