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若沉追问:“谁?”
他拿出一叠表,捏着边角搓开,“我们登记了13号楼内所有住户的信息,你仔细说说,有谁与你有私怨?”
乔觉民说不出。
他不认识那栋楼里的任何人,只好又改了口,“其实我和朴永升有私人恩怨。”
关应钧敲了敲桌子,轻嗤道:“你刚才还说自己不想杀朴永升。乔觉民,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我们帮不了你。”
乔觉民又垂下视线,表现出抗拒审讯的姿态。
简若沉:“既然你说整件事不是陆荣指使你做的,那你有没有证据?”
关应钧眉尾微微一跳。
这是一个典型又巧妙的自证陷阱。
一件事要是没人做过,根本不会产生任何证据。
简若沉引诱道:“如果陆荣挟持了你的家人,逼迫你违法,那么我们可以先以营救你的家人为主。”
乔觉民呼吸急促起来。
他心动了。
关应钧接道:“我们和国际刑警有合作,即便你的家人被转送国外,我们也可以开启营救。”
其实很难,但现在必须这么说。
他看了那么多场审讯,知道攻心为上,“你要是死了,陆荣身为一个外人绝不会管你老婆和儿子的死活。”
“他会放任你的家人自生自灭。”
简若沉赞赏地看了关应钧一眼,添油加醋道:“现在外面很乱的,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
乔觉民越听越恐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他害怕一切有可能会发生在家人身上的意外,害怕他们遭遇不测。
陆荣都敢指使他炸楼杀人,这样的人难道会比警察更可信?
要不是家人在陆荣手上,他肯定……
乔觉民捏紧双拳,指甲死死掐进掌心,忽然难以自制地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我的老婆和孩子被陆荣送去了菲律宾,在看到他们安全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为了家人能去杀人,自然也可以为了家人背叛陆荣。
乔觉民察觉到自己的心态转变,顿时微微一愣。
奇怪,半小时之前他还一心求死,半小时之后就变了个想法。
乔觉民后知后觉地看向坐在审讯桌后面的简若沉,一时毛骨悚然。
刚开始的时候,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再一开口,就被简若沉带着走了!
这是什么样的本事!
乔觉民咽了咽口水,紧紧按着儿子的照片,眉眼微微往下压,祈求地看着简若,“只要能看到我的妻子和孩子,我就什么都说。”
简若沉深深吸了口气,“这期间你要是死了,我们不会——”
“不不不!”乔觉民打断道。
他急的想站起来,手臂一用力,把锁住手腕的链子拉得嗤嗤作响,“我绝对好好活着!”
关应钧双眼微眯,“如果你出尔反尔……”
“我可以立字据,我按手印!”乔觉民慌了,他不怕说真话,只怕妻儿遭遇不测。警察说得太对了,现在这么乱,菲律宾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香江这边还稍微好些,至少能吃到一点政府福利……
关应钧出门拿了纸和印油让乔觉民字据。等他写完,简若沉才接着道:“接下来我们会借由媒体放出你已经认罪的消息,让陆荣放松警惕,间接保护你的妻子和孩子。”
乔觉民连声感谢,一张脸上沾满了泪痕,头发和衣服都乱糟糟的,牙齿上也都是被简若沉踹翻在地时摔出来的血,狼狈至极。
短时间内的心态转变让他茫然极了。
乔觉民喃喃:“简先生……我……我想问一下,大楼内造成的伤亡严重吗?有没有人……”
死。
他说不出这个字,尴尬地停在那里,喉结上下滑动着,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简若沉平铺直叙道:“朴永升病危,他的女儿断了一条腿,要截肢。目前暂时没有死亡,爆炸事故处理科和消防到的及时,都救出来了。”
乔觉民没有接话。
“乔先生,世界是由千千万万个家庭和个人组成的,保护家人的愿望不能建立在伤害他人的条件上。”简若沉说着,拿起审讯记录走到他面前,“这里签字,这里写以上笔录我看过,和我说的一致。然后在所有时间上摁手印。”
乔觉民沉默着,垂着头,有点麻木地落笔。
简若沉的话源源不断钻入他的耳廓,宛如一记又一记的重锤,击打着他的鼓膜,“乔觉民,你保护妻儿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伤害的人也是别人的父亲,别人的孩子?”
乔觉民摁下最后一个手印,终于被良心的谴责和身为父亲的羞愧压垮了。他垂着头,失声痛哭。
回想这几天。
他竟然因为被威胁,慌得六神无主,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就算救回了妻子和孩子,又怎么和他们交代!
他无地自容,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审讯椅的桌板,仿佛这样就能叫心里好受一些。
简若沉拿着口供记录出去,张星宗和刘司正进去收尾。
大家忙碌近一个小时,才在a组的小会议室落座。
众人长舒一口气。
张星宗瘫在椅子上,拿了剩下的一个汉堡,“刘司正,你吃不吃?”
刘司正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