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应钧用拇指摩挲了一下简若沉的手背, 侧眸看向经过的店铺。
时值正午,阳光照在鳞次栉比的楼宇之间,洒在窗棂, 反射出耀眼的金光。
白底红漆的招牌有新有旧, 上面的霓虹灯光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一层沉寂的灰色。支起招牌的铁架经过风雨的侵蚀,有锈迹洒在白底招牌上,留下红黄掺杂的锈斑。
天气炎热无比,但铜锣湾商业街却格外喧嚣,越往商场的方向走, 人越多,有些英国女人撑着这遮阳伞, 脚踩高跟鞋, 穿清凉的背心裙, 手腕之间挎着大包小包的纸袋,小步踩在步行街的地砖上。
关应钧拉着简若沉, 两人快步走进人群,冲着商场快走几步,拐进一家与商场相接的首饰店。
简若沉借着销售和顾客的遮挡往外探了眼, “宝家云没跟着,他这么容易被甩?”
“他没认真跟。宝家云刚从英国回香江, 对这边发生的事不熟悉,否则会更谨慎。”关应钧说着, 掏出小的密封袋将名片装进去。
简若沉若有所思, “干这行的,这时候回香江……”
在西九龙总区警署的动作下, 如今的香江三合会可谓人人自危,恨不得夹起尾巴来做人。
他们散的散, 逃的逃,入狱的入狱,清算的清算。
留在香江的恨不得明天就插翅而逃,怎么还有人上赶着回来?
这么搞不清局势?
两人在首饰店里逛了一圈,简若沉随便挑了两个素圈戒指付了钱,跟关应钧一人一个带上,消磨了十几分钟,又转头出店门,穿过商场,绕了小半圈,回到理发店附近。
关应钧想了想,将帽子摘下来,遮住简若沉在阳光下亮得反光的脑袋。
两人借着附近堆放的杂物和墙壁上拴空调外机的钢条往上爬,三两下便登上理发店侧楼的二楼房顶。
理发店边上是个饭店,老板在房顶上养了一群鸽子,网状的铁丝圈起一块地面,一层一层垒起,形成一个方正的鸽子笼,散发出阵阵鸡味。
简若沉借着房顶防水条的遮挡,趴在边上往理发店的方向看。
大白天,理发店2楼的窗帘拉着,侧面的窗户也关上了,后门的卷帘门更是半遮半掩。
不一会儿,有人抱着东西从半拉下来的卷帘门里出来,“哐”一声扔到地上,正是简若沉剪头时,另外几个顾客之一。
他眉眼低垂,歪头点烟的时候露出了额角的疤,在后门洗了一口之后,竟然浑身一个哆嗦,畅快地呻吟了一声,冲门内道:“货不错啊九哥。”
“最后一点,卖完就走了。香江现在管得严。”九哥道。
那人踹了一脚地上的框子,“走?走去哪里?难道去英国剪头?”
那框里是一筐碎发,被重重一踢,溅出来一些,黑的白的混在一起,显得有些诡谲。
九哥弯腰出了卷帘门,端起那框头发,一股脑倒在一个大的铁桶里,又拎起边上的塑料桶往里倒油,擦了火柴丢进去。
刹时之间,窜高的火光照在两人面庞。
夹着烟的那人眯着眼,慢条斯理吸了一口指间的香烟,定定地看着火光,“烧了干什么?”
九哥道:“以防万一,这些头发要是被警察弄去检测,你以为你能好过?”
“呵。”男人笑了声,“管管你表弟才是正事。”
九哥的眉眼一下子冷漠下来,“他刚回来,还以为香江是十年前的香江呢。”
“今天那人真不是简若沉?”
说话间,烟已经抽了一半了。
男人的神情也越来越飘忽,他有点站不稳,只好靠在墙壁上,一口一口,抽得越来越急切。
“不好说。”九哥眉宇间略有郁色。
看性格并不像是能叫人闻风丧胆的简顾问。
但简若沉能摁死那么多顶头罪犯,根本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会骗人也很正常。
“怎么……不好说……我觉、觉得你们已经很隐蔽了,不是吸过十次以上的老顾客都搭不上线。”男人半闭着眼睛,陶醉地吸完最后一口,将烧到烟蒂的烟屁股丢进火桶,在热度里享受最后的余韵。
九哥沉默。
他是信这个话的。
仔细回想,他这间小理发店被香江皇家警署的条子查了不下十次,从一开始的怀疑,到之后的信任,再到能给条子剪头。
此时此刻,可谓无懈可击。
哪怕警务处的人来了,都不一定能找出什么错处。
简若沉来了又能看出什么来呢?
大厅那么干净,里面没有一点和毒有关的东西,是最正经不过的理发场所,连洗头的都是正经聘用的理发师,而且都是男性。
九哥放下心来,“要不要货?”
“要,买十万的。”男人拿出一沓千元面值的港币,“你们还有多少原料?”
九哥收了钱,从兜里摸出一个金属烟盒拍在男人手里,“都在里面,少打听,现在原料也不好提了,缅国那边的线也断了,工厂更是不敢开工,风声紧,你抽完……要么跟我们一起跑去国外,要么就自己戒了吧。”
简若沉听着,摸清楚了一些眉目。
宝家云从国外回香江,不是为了在这片土地上把贩毒做大做强,而是为了帮表哥赚完最后一笔,然后拿着钱出逃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