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向桉的注视,霍心起身缓缓走到窗边,双手搭在窗棂上,视线落在楼下:“公主,他们是谁?”
称呼一出,便知她已不再遮掩。
向桉顺着她视线看去,街角处,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躲在阴凉处避暑。
抿抿嘴,向桉如实答:“乞丐。”
“是穷鬼。”霍心轻笑,“他们若不努力或是碰上大机遇,或许一辈子便是这般穷困中度过。”
向桉:“……”
她能不知道?
霍心稍侧身:“公主,你说他们愿意这般度过一辈子吗?”
向桉凝视片刻,轻摇头:“本宫不知道。各人有各人活法,是好是差,唯有过的人自己知道。”
“公主大才,奴家佩服。”霍心随口敷衍一句,目光没离开乞丐,“他们样貌不出众,若去了南风馆,以他们的姿色想混个好日子,学个琴棋书画或许算是一条好出路。”
“南风馆?”向桉惊奇。
霍心咯咯笑:“怎么?公主害羞?”
“不是。你继续。”向桉移开目光,她对她说的什么没意见,她只是对于霍心举的例为南风馆而奇怪,人在试图让旁人理解自己的想法而特别点出的人或物,下意识里说的通常是自己最熟悉或了解的人或物。
“南风馆不算顶好,却起码吃喝不愁,比做乞丐好了不知千百倍。那公主可知他们为何不去?”
向桉侧目,明媚的阳光落入霍心带满笑的眼睛,映得一双眼睛透亮如琉璃,却没有琉璃的澄澈,她看似在很认真地在问她,可她飞扬的眼神、微翘的嘴角以及不经意失调的语调,无一不在暗示向桉“你肯定不知道,快问我快问我”。
很有意思的一个姑娘。
不过可惜了,这个问题向桉还真知道答案:“仓禀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霍心一愣,眼神一滞,半晌,她不自然别过脸,半磕巴道:“仓什么……是什么意思?奴家幼时家贫,读书少,后来知道的大道理还是听恩客……不,旁人说的。”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含糊。
很自然忽略掉她说漏嘴的恩客二字,向桉细致解释:“百姓家中的粮仓充足,自然就知道礼节,丰衣足食了,自然就知道荣辱。学琴棋书画是富贵人家消磨光阴消遣玩乐之物,穷人每日温饱都难,哪来的力气修习无用之物?”
“你说的和奴家想的一样。”霍心闻言,自卑消散,恢复原状,骄傲道,“所以我想要赚钱,赚多多的钱。我也要当个富贵人,吃饱喝足,日日琴歌酒赋。所以不管公主信不信,入股一事是我个人想法,与我家主人无关,若公主同意,奴家愿意倾尽我的所有给公主。”
向桉赞叹:“很好,很有想法。”
霍心惊喜:“你同意了?”
“本宫同意。”向桉缓缓笑开,“但是你所谓的倾尽所有,你有什么可以倾尽给本宫的?”
解下腰间荷包,霍心倒出里面的几张银票,“我的全部家当——两万两银子。”顿了顿,她又拿出一枚玉佩,“这个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玉制成,拿去典当了能卖个几百两银子。”
向桉垂眸扫视一眼桌上的东西,勾唇笑了:“没了?”在得到霍心点头后,向桉细长的手指轻抚在袖上,“本宫身上的蜀锦衣裳,一件值九百两白银。而这样的衣裳,本宫能从年头穿到年尾不重样换一遍。”
话落,霍心的脸红了个彻底,立马手一伸将桌上东西拢到一块,一股脑胡乱塞进荷包。除了初进青楼那年她真切感到过窘迫,她已经很久再没有体会过,此刻她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她知道向桉有钱,但哪料到她竟把话说得这般明了。
“等等,你还有个东西很值钱。”向桉起压住霍心装银票的手,霍心却一把甩开,目光狠戾,“我在青楼时都卖艺不卖身,如今出了青楼,好不容易有了自由身。我劝公主识相闭嘴,不要给各自找无趣。”
事发突然,霍心突如其来的变化,成功惊到向桉,好一会儿,她恍然大悟,再次伸手摁住她的手,这回用了力,霍心没有第一时间甩开她。
向桉急忙道:“本宫对女子不感兴趣。”
“那我也不……”
“也不需要你为奴为婢。”向桉抢先一步,“本宫不缺人使唤。”
霍心手一顿,使劲低着的头抬起,露出早已红了的眼睛,“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算术如何?”向桉放开她的手,坐回椅子,“适才听你说,你仅知道的所有大道理皆来自于旁人,说明你学东西快,就算你一时不会,事后应当也很快就会。要试试吗?”
“是。多谢公主恩赐。”霍心热泪盈眶,深深跪伏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