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明亮的窗户透过正午刺目的阳光,反射在光滑的瓷砖上。瓷砖表面还有值日生刚刚拖完地没干透的湿痕。
正是午休时间,所有的教室都安静无比,早六晚十的学生们正在抓紧一切时间补觉,只有窗外的鸟时不时制造出一点声音来。
不,还有走廊窗台上纸与笔“刷刷”地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
江如鸣站在走廊尽头,抱着膀子观察着独自一人趴在窗台上写东西的男生。
他戴着帽子,穿着统一的校服。不像别的小孩一样为了版型修裤腿卷裤腿,他的校服就板板正正地穿在身上,跟小时候一样干净。
是江如听。
刚才他还是个不大点的小孩,转眼间他就变成了清瘦的少年,江如鸣觉得这种体验还挺新奇的。
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暗暗比量着自己跟江如听个头上的差距。
江如听其实长个子非常晚,从小就是班级里最矮的小孩,打架也打不过江如鸣。
直到高中的时候,他仍然比同龄人长个儿晚。江如鸣记得他高中的时候是她最后能跟他差不多高的时候了。自从她上了大学,一个学期没见,回来一看,江如听就跟瞒着她接了腿骨一样窜得比她高大半头。
不过现在看起来,窗台边上弓着背聚精会神写东西的男生还没开始长身体,看起来不比江如鸣高。
她满意了,猛地一拍江如听的肩膀,小声道:“嗨!”
江如听吓了一大跳,回头看见是她,整个人呆住了。
“……姐?”
他先是迟疑地问了句,反应了几秒钟之后忽然扔了笔惊喜地喊道:“姐!”
江如鸣赶紧比“嘘”的手势,“别人都睡觉呢!”
江如听这才想起来这回事,放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自己低头算了一下,“你放假了吗?可是离十月一假期还差二十七天呢。”
他此时还在变声期,声音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清脆,但也还不是大人的声音,有点稚嫩还有点沙哑。
江如鸣闻言糊弄道:“就是临时回来一下,马上就要走了。”
江如听闻言“哦”了一声。他闭上了嘴,过一会儿又问:“马上就走吗?”
江如鸣摆摆手道:“还要一会儿呢。哎,别管这个了,你在写什么啊?”
刚才还是小屁孩的时候,他在写田字格,而现在,他的面前摆着一张印刷试卷,只不过正面的题已经做完了,他现在在利用空白的反面写字。
打起头第一行标题就是“检讨书”。
江如鸣:“……”
下边的内容刚憋出来了几个字,但旁边的小人画倒是画了能有三幅了。
江如鸣揪了一下江如听的耳朵,“你犯什么事儿了?”
江如听一动不动地让她揪,完事儿了才如实道:“违反了一下校规。”
他虽然偏科,但在学校里也是小有名气的数学小天才,老师对他又爱又恨的,但总归都挺喜欢他。他平时根本没什么不好的爱好,也不爱惹是生非,江如鸣一时间还真想不出他会违反什么校规。
唯一的可能是……
她皱眉:“你早恋了?”
江如听闻言瞪大了眼睛,猛地摇头。
“我没有!”
江如鸣问:“那是怎么回事?”
江如听刚才说自己违反校规的时候还一派镇定,这会儿问他为什么,他倒是扭捏起来,低头用笔戳试卷。
“……没什么大事。”
江如鸣非常熟练地道:“你不说我就告诉你妈你在学校里早恋还被罚了。”
江如听跳起来,“我没早恋!我好好学习呢!”
江如鸣用手指敲窗台,“那你说是为什么,你说了我就帮你保守秘密,不告诉妈妈爸爸。”
他们俩从小到大没少这么干,但凡谁在外边闯祸了,只要不是必须惊动父母的大事儿,都会相互打一下掩护。因此江如鸣以为她这么说了,江如听就会说实话。
但,他却还是一脸为难地捂住了自己脑袋上的帽子。
“姐……”
江如鸣惊讶道:“别人就算了,你连我都不告诉了?”
江如听立马否认:“不是!”
他此时的脸还没长开,带着点婴儿肥,线条钝钝的,这样低头的时候看上去还是像小时候那个小屁孩的样子。
江如鸣语气放缓:“说吧,姐给你兜着嘛,怕什么呀?”
江如听似乎犹豫了很久,才低低道:“……学校让剪头发。女生都剪到下巴,男生都剪寸头。”
江如鸣问:“所以……你没剪?”
她疑惑地看他的脑袋。他戴了很严实的一个帽子,但即便如此,江如鸣也能看出来他现在的头发长度绝对很短,都看不见碎发。
她道:“我看这不剪挺短的吗?”
她想摘掉江如听的帽子,但他立刻捂着帽子躲开了,耳朵甚至都有点红。
江如鸣疑惑:“怎么了?”
江如听:“……不是因为我没剪,我剪了。”
江如鸣:“那是因为什么?”
她看着他紧紧捂着帽子的手,心中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江如听手肘支在窗台上低头闷闷道:“因为……我让理发店给我剃的是光头。”
江如鸣:“……”
她开始忍不住透过他的帽子想象他脑袋上一根儿毛都没有的傻样。
“你……你怎么回事!”
江如鸣憋着笑凑过去,跟他用一个姿势趴在窗台上。
“……我烦。”
江如听解释道:“我的头发凭什么让我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