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通俗的话来讲,没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就算是有五湖四海那么多的锦绣文章在肚子里头,又能成得了什么事呢?
号舍里过一夜,就能将人吓死。
宋熠心里转过许多念头,渐渐地惊过之后也就不怕了。
他由来胆子就比常人大,心智之强大也不必说。这时候被吵得一时又难以入睡,便将身体换了一边,仍旧靠躺在这长凳上。
手上则触摸到毯子上柔软的兔毛,心里头又是一暖。
想及此夜此时,却不知江慧嘉在家中又是个什么情形?
她入眠难不难?睡得好不好?是担心他担心得辗转不安,还是终于能克服情绪好好歇息?
宋熠心中竟十分矛盾,他当然是希望江慧嘉能好好休息的。可如果娘子能因为担忧他而辗转难眠,这似乎又是一件十分的美事。
然而转念之间,宋熠又想到江慧嘉如果休息不好,第二天必定就会憔悴难受,他顿时又生起了更大的心疼。
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先前那一瞬间的想法太过混蛋,相比起让江慧嘉受惊难过,他倒反而宁愿对方半点都不担心自己了。
心中悠悠地掠过了古人的描述,情动时“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可否就如此时?
巨大的柔情占满胸臆,号舍里虽然狭窄逼仄,可相比起此时心中的阔展,倒又不算什么了。
宋熠便在种种不足为外人道的温柔情怀中又渐渐入睡。
春夜寒风吹来,忽然也不知是从哪处起,一声猛地惊呼响彻考场:“咦!死人啦!快来人!”
“呜呜……”
紧接着是一声猛烈的恸哭。
“哈哈!”又是一声声带哭带笑的怪声。
满考场的考生都被惊起,宋熠也立时坐起身。
却又听闻一阵阵纷沓的脚步声由四面八方响起,一列列巡考差役与禁军开始入场。
“不许动!不许出来!”
“进去!”
禁军与差役们呼喝着。
有些考生被惊到,直喊:“哪里死人了?死的是谁?怎地会死?”
“问这许多做什么?”
“做题做题!不做题睡觉!不该管的不许管!”
还有考生哀求道:“这位兄台,小生实在内急……”
“内急也不许出来!号舍都封了,忍着些!到明日戌时,自有时间许你等行走!”
坊间有传闻说,考生在考场里头,九天三场,吃喝拉撒全只能在号舍里进行,这其实是误传。
吃喝也就罢了,要是连大小解都只能在小小不过数尺宽的号舍里,想象一下,将近两千人考试,每个号舍里都放一只便桶,那三场考试过去后,这号舍得成什么样?
科举考试的一个重点就是“为圣人立言”,要真这么做,那何止是有辱斯文?这简直就是侮辱圣贤!
但坊间传闻有过于夸张的,也有真实的。
如此刻,坊间传闻说科考场上每届总要死上几个考生。而此时此日,才不过是会试第一天,竟然就有考生死在考场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