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凉拿着把剪刀顺着墙根剪藤蔓,物苏躲在廊角处探头静观,心下甚凄楚,泣兰堂是花洞一样的地方,便是冬深也芬芳,闲庭内外一片葱郁,木兴草盛绿荫厚,一花谢后一花荣,青藤绿蔓垂屋挂顶,攀窗绕檐。
这样的环境任谁来了都只想做个安安静静的闲人,可偏偏尊逸王殿下每每光顾都是第一时间操刀。劈枝削叶,砍木移株,所作所为让物苏既心疼,又难过,看在眼里恼在心中!
凤栖梧要移居泣兰堂养病的事府里已经准备多时了,这些日子殿下频频驾临不是修剪这儿就是整理哪儿,小到一株草,一朵花;大到一棵树,一片藤;只要觉着有瑕疵的都会自己亲自动手拾掇,周全体贴,细致入微,看的出是对待凤娘子的心。
“殿下,这檐端孕,能捕蚊纳幽,是王妃娘娘最喜欢的。”
满壁藤条一半削折,物苏终于忍不住了,走上廊来怯怯进言,略带恳求的语气,有提醒,有劝解。可话一出口她自己就先后悔了,如果不说是王妃娘娘喜欢的,或许还能多留一阵呢。
“喜欢也得有个度,群藤丛蔓最难缠,不能由着它们疯长,否则,这屋子就要被爬塌了。”
石凉安然道,目不斜视,手上动作不停。物苏闻言杵着没说话,也没动,蜉蝣撼树,蔓绞墙塌的道理她自然懂。可今日的尊逸王有点儿失范儿,她原本一直仰着头,注视他的咄咄风采数年之久,自来都是仰其光环而慕其神采的尊崇之心,可今日的尊逸王却让她突然生出了种“够了”的不耐感。
当然,作为一个奴婢她是不能如此有个性的,所有的不痛快除了隐藏着就是咽下去,咽下去的法子却只有一种,可掩藏的方式却有很多,逃避,便是其中最直接有效的一种。
思量了一下,便就地屈膝跪了下去,冲着石凉磕了个头,说自己是新帝元年入的宫,当差四载有余,如今已是双十年华,想向尊逸王殿下求个恩典,放她归乡婚嫁。
“婚嫁,你可不像是将婚嫁之事放在心上的人呐!”
石凉是肯定的语气,物苏是女官,双十年华而位居三品,是个很成功的女子。后宫的官跟前朝的官一样难为,女人为官比男人付出的代价更为巨大,男婚女嫁,儿女情长是最先要舍弃的东西。
如果物苏有着一颗把嫁为人妇当成人生头等大事的心,定然走不到今天。要知道在后宫里能挤入女官这个行列的可都是些佼佼者,这类女人通常是有着男子心扉的图强之辈,跟那些所谓的宫娥采女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其中一条就是她们已经豁出去了。
“奴……奴只是觉得有些孤寂。”
物苏咬牙辩解道,孤寂倒是其次,最怕的是换主。她跟兰羞虽然位份差异大,性子区别明显,可她们有很相似的人生观,都是不肯依赖别人的自主之人,即便没有生死与共过,也没有推心置腹的交谈过,但在大多数的事情上都能无所分歧,心有灵犀。
“孤寂……是啊,她在了,鸡犬不宁,她不在,冷冷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