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怜。”路鸣泽轻声说着。
死侍的刀渐渐迫近姜黎的脖颈,被压制的姿势却不好发力挣脱,她趴在地上,就好像在强大的力量面前屈膝臣服了一般。
路鸣泽只是看着这一幕,无悲无喜:“你和他,谁输了对我都有好处。”
语毕,他嘲讽地笑了笑。自己大概说了多余的话,他为什么要阐述自己不出手的理由……他其实本就不需要向她解释任何东西,不是吗?
“那就别影响我!”
姜黎嘶哑的低吼驱散了这道不合时宜的幻觉。
时零!
她再度开启了这个言灵,先前为了及时拆掉炼金炸弹,姜黎几乎已经把能力用到了极限,但现在的情况,为了脱身,她不得不再从身体血液中压榨出更多的潜能,沸腾的龙血咆哮着为她送来了能量——
一度暴血!
她的手臂,她的脊背,血管途径的每一寸关节骨骼,都在无形的权能下依次归位到最合理的位置。她的皮肤变得铁青,严丝合缝的龙骨组织起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在死侍虬结的手臂肌肉下,姜黎与之对抗着,缓慢而不可阻拦地抬起了头。
一双暴戾的黄金瞳印着残酷森冷的寒光,那种如刀割面的杀意,即使是失去自我意识的死侍也会被压制稍许,依靠名为愤怒的燃料,姜黎在这场纯粹力与力的较量中胜过半分。
她的匕首依然卡在死侍身上,只能顺手捡起了先前被扭来当作手机支架的金属椅腿,拧断的钢制管尖散发着茫茫冷光。在解除言灵的同一时刻,那根人造的粗糙凶器被她狠狠地插进了面前敌人的气管。
姜黎后退半步,借助回旋的力道,脚跟精准无误地踹在钢刃的末端,直接给它的脖子扎了个对穿,那怪物发出了“嚇嚇”的嘶声尖叫,挣扎扭曲,却已然失去了战斗能力,从脚至膝,慢慢融化成了一滩黑水。
如果仅是这样的程度,虽然困难,但她还能应付。
但面对偏向有利于她的场面,姜黎的神色却没有缓和半分的意思,这并非是她杞人忧天,在解决完多个敌人后,她笼统地扫过眼下的战场,走道中黑影的数量并没有减少。
和她过往见到过的死侍不同,这些怪东西在被杀死后不会留下尸体……是她没有真正杀死它们?还是这群东西会从水里复活?
就算它们会复活,也肯定需要一定的条件吧?即使是龙王,她也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无敌的能力或者言灵,可以无止尽地召唤出一只亡灵大军,那不符合炼金学的基本原理。
麻烦死了。
姜黎在心中抱怨,她现在很想说点白烂话,可显然这群不会捧哏的死侍并非路明非那样优秀的听众。
她开始有点后悔之前把楚子航和路明非都支走了,不是因为会遭遇埋伏,只是忽然发现,这时候没人能跟自己一起吐槽罢了。
逐渐逼近的死侍群没有给她过多陷入情绪的时间,仅凭一把短匕,姜黎渐渐在它们之间陷入苦战,即使击杀掉一两只,也很快会有新的怪物补上包围圈缺失的部分。她的身上渐渐出现了闪避不及导致的伤口,所幸执行部的衬衫制服是黑色的,即使有血迹也看不太出,她不用担心一会儿吓到路人。
陷入这般困境,姜黎依然保持着耐心,因为她在等待,等待自己恢复到可以重新使用言灵的状态。
这些怪物的目标是她,而体育馆内最大的威胁,那枚炸弹已经被她安全拆除了,所以她只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吊着它们离开这里,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待eva派来的支援就好……
手臂,腰腹,姜黎身上的细碎伤口越来越多,她的呼吸却愈发平缓,内心也越来越冷静。
已经可以了。
一度暴血让她的身体炽热得像是团火,庞大的能量持续供给每一寸肌肉,大脑运转同样是绝佳状态。
仅在这个瞬间,她有绝对的自信,可以让时零的领域达到媲美昂热校长的程度!
无形的壁垒从那伤痕累累的躯干上向外展开,时间的权能重新归于她的掌控,姜黎终于能够停下疲惫应战的动作,喘了口气。
不,不对!
一道毛骨悚然的寒意从身侧传来,就像每一次她落入无尽的黑暗前切身体会到的……
那种感觉,是绝望的,无法回避的死亡!
姜黎的本能让她向侧面闪避了一下,但这一刀来得太快,太突然,明明时零的领域还在生效,周围的死侍无一不被迟缓了百倍的动作定在原地,可为什么!
匆忙躲避,重心不稳,姜黎只能用余光瞥到握着刀的那个死侍。
它的面具和其他怪物不同,在应当是嘴的部分,森白的骨骼诡异地弯着一个向上的弧度,却丝毫不会让人联想到微笑。
就像……一个嘲讽,一个挑衅。
时零,这个言灵中的悖论,最适合暗杀者的能力,向来是被誉为单挑无敌的存在——
除非对手拥有与之相同的言灵,或是速度快到能抵消时零的效果。
时零唯一的克星,言灵“刹那”,在诸多能力中也算稀有的存在,居然会在一个没有思维的死侍身上出现,它一直掩藏在时间缝隙的阴影里,等待着她松懈的一瞬间,送出七阶“刹那”的必杀一击。
要杀她的那个人,好大的手笔。
明知死亡将近,姜黎的内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调开搭档和同伴,逼她用尽言灵的能力,陷她于不擅长的作战处境……
再推测她最有可能选择的策略,用奇兵将唯一的生路堵死,幕后的那位算计她到了这种程度啊。
姜黎在直觉报警的瞬间就在尽力躲闪了,但她看到那一刀时已经确信无疑,它会从左肩开始切断肋骨,划破心脏,斜着完全劈开她的腹部。
即使这样的伤势对混血种来说一时不致死,疼痛与失血也会让自己维持不住时零,届时周围虎视眈眈的死侍会重新包围住她,绝无逃生的可能。
这是必然的,她可以预知的结果。
如果……没有那阵风的话。
在凝结了时间的走廊里,好像突然起了一阵不起眼的,柔软的风。
那风太过微弱,像她的错觉,却不知怎么地,让一柄承载着七阶“刹那”巨力的长刀,在攻势最终落下时,巧合地偏移了几寸。
锋利的白色骨刃依旧在姜黎的肩膀和腰腹上划开了两道可怖的伤口,但这已经比她预想中的结果要好上千百倍。
这个唯一特殊的死侍在挥出承载了言灵能量,堪称恐怖的一击后,身体再也经受不住在时间中行走的压力,化作齑粉消散。姜黎捂着腹部的伤口踉跄后退,后脑勺不受控制地磕在墙上,身上的剧痛让她脱力跌倒在地,只能用全部的意志力勉强维持着言灵不溃散。
可她没有被身侧死侍化灰的奇景吸引,也没有趁这个难得的机会赶紧离开包围圈。
在这个危机四伏,随时可能丧命的地方,姜黎像是突然愣了神,口中喃喃着一个许久没有人提起的名字。
“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