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支心中惶恐，不知前路的哀兵，对于哀兵，我想你最是清楚不过了。”

燕南归很有耐心的给自己的老伙计解释着，他对待自己人向来有耐心。

就在这时，一只枯瘦有力的大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上，很是突兀，像是忽然间冒出来的一样。

可燕南归并不慌乱，反而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清玄道长，别来无恙了。”燕南归转过身子，抱拳施礼。

来人正是从靖翎关离去的清玄真人，本应直接回道门的他，不知为何来到了此处。

“燕世子，你我确有许些年头未见了，若不是老夫记得你的气息，怕是会与你失之交臂啊！”

这一刻的清玄真人，再无之前面对孟锡和众诸侯的冷漠，眼里多了些人情味，也不待燕南归开口，直接抢过彭诸手里刚喝了一口的酒，大快朵颐起来。

彭诸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嘴巴上像是糊上一层粘浆，怎么也张不开，只得呜呜咽咽的喊了几句，以示自己的不满。

清玄真人不理会他，一屁股坐了下来，说道：“这些年你去了塞外，不曾踏入关中半步，如今为何又要进来？要知道，如今天下的局势就连老道我也看不清呐！”

燕南归脸上闪过些许动容，同样盘膝而坐，轻声问道：“连你道门都不能窥知一丝天机？”

清玄真人再度饮了一大口酒，似是想起了什么，自嘲一笑：“如今道门早已不是以前的道门了。

自太清、玉清、上清三派争权夺势引发大战之后，道门便是一滩浑水，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只需一根能触到底的棍子，这滩浑水便被搅动，风起云涌。

连老道我都分不清真假，又何况那虚无缥缈的天机呢？”

燕南归一向轻松自在不把事情放在心上的脸色终是沉重了些，凝丝成线道：“可有仙人轮回去了道门？”

清玄子淡淡的瞥了燕南归一言，未发一眼，可眼里的讥讽之意更加强烈。一切无话却又尽在不言中。

“那你道门可会踏足庙堂，故而争权夺利？”

燕南归有些不死心，语气笃定的看着清玄子。

“谁知道呢？”清玄真人哀叹一声，有些神伤道：“老道没有梁帝那般慧眼如炬的玲珑心思，亦没有剑阁楚悲歌那样一剑破万法的实力，老道只是镇邪殿平平无奇的广罗大众，天下大势、道门存亡我说了皆不作数，老道能管的便只有自己，尽量维持着太祖立下的规矩，能活一天是一天。若哪天世道真的崩塌，老道或许也会死在煌煌大世之下，一切尽烟消云散，想那么多作甚？”

清玄真人的话像是一座巨石压在燕南归胸口上，沉默半响，不知想些什么。

“大块头，谢谢你的好酒，时候不早了，老道也该回道门。”清玄真人站起身，掐了一道清风逍遥术在脚下，向着天际飞去。

临了，清玄真人又叮嘱了一声：“燕世子，大势之下，我等无法改变什么，能做的便是好好享受最后时日，若是心中还有什么徒留遗憾的事，趁着现在去了吧！”

随后，空中又传来了三声大笑，惊起一片飞鸟。

燕南归抬头时，清玄子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