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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四方云动

“既然圣主有令,我们也不必在此地盘桓了,你们先回摩天城吧。我等长命伤势稳定后便会回来。”

百械、赤融两位尊主当即也不停留,点头示意后便各施手段离开了,他们都想着能尽快回去参悟这至高的佛门结晶。

锻神尊主这才缓缓坐到拓跋长命身边,轻声道:

“别装了,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拓跋长命连忙坐起身来,试图开口解释,却被锻神尊主摆了摆手打断了。

锻神尊主仰起头,任由雨水冲刷着脸庞,如今她面容光洁无半点皱纹,雨水毫无阻力地划过。只听她缓缓开口道:

“暗算自己的授业恩师,你是不是觉得奶奶太残忍了?”

拓跋长命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她当然知道自己奶奶是何等薄凉之人,血肉亲情在她眼中也不算什么。自己的父母如今是何境地,拓跋长命心中一清二楚,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若论薄凉,拓跋长命可谓是青出于蓝了。

所以她现在对于自己奶奶问出这般“幼稚”的问题是一头雾水,今日锻神尊主对自己恩师所做所为,在拓跋长命看来没有任何问题。

锻神尊主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孙女心中所想,微笑道:“今天见到了师父,想到了不少小时候的事,多少有些感慨,如今却是再也回不去了。你与那月岚年纪相当,天姿更是要胜她一筹,但你今天的表现,我不满意。”

拓跋长命心中一惊,连忙说道:“奶奶,那是因为月岚得了林崇的武学和天道气运,我……”

“好了,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这一片碎片就给你了,希望你之后再和月岚对上的时候不要让我失望了。”

锻神尊主打断了拓跋长命的言语,站起身来,周身气机激荡,将雨水全数震开,将手中碎片扔给自己的孙女,目光锐利地望向大越方向,片刻后便一言不发地带着拓跋长命向神机帝国而去。

————

极北之地,北极佛国背靠北极海,半年长昼半年长夜,如今正是长夜未明的时节。

三百余年前,神机帝国的前朝盛天王朝立国,在一统越盛西大陆后,便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灭教之乱,誓要将国内的教派尽数驱逐。其中本就在西方诞生且传播极广的佛教首当其冲,原本遍布西方诸国的数千座寺庙纷纷化作一片火海,无数僧侣被关押屠杀。

不是没有僧人反抗,但佛门笃信“一切皆空,因果不空”,今世所受皆是前生后世的缘法,因此多数僧人都选择了迁徙避祸。有少量僧众选择跨过唐卡山脉前往大越落脚,而大部分的僧侣和信众则是跟着当时佛门领袖的指引,北上来到了北极海之畔,在此盛天王朝都不愿涉足的苦寒之地开辟了一个崭新佛国。

“万般皆缘法,一悟通三界。”

信佛之人对于外部环境的恶劣没有什么抱怨,反而让这极北苦寒之地焕发了勃勃生机,僧人们重新修建寺庙城池,信众们在僧人的庇护下繁衍生息,百年之后,这座佛国已经变成了世人眼中的佛门圣地,信徒心中的人间天国。

佛国之都,释迦城,这里同时也是举世最宏伟的佛寺。

整座城池都散发着永恒的无量佛光,在夜空中熠熠生辉,与空中的极光遥相呼应。这里生活这数百万的百姓与僧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平和的笑意。

在这座巨城中央,有一座琉璃宝塔,正是这满城无量光的源头。

宝塔原本应该最为窄小的顶层,有芥子化须弥之能,内有无量乾坤,竟有一片广袤无垠的大地,以及无尽幽暗的深空,在这深空之中,又有那繁星点点,不计其数。

细看之下那竟然是一盏盏灯火,在空中轻盈飘荡,正是世间所有虔诚信佛之人念力所化的具象之物。

大地之上有零星数十名僧人,或聚或散,有的在交谈,有的在低头诵经,还有的在闭目沉思。

突然这片天地炸响两道惊雷,所有僧人都一齐抬头望天,只见深空之中有十余盏最明亮的灯光,其中有两盏突然光芒大盛,霎时间宛如天空中出现了两个太阳,随后又是骤然暗淡,最后连灯盏都消散如烟。

在此地的僧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同垂目诵经,为当世两位佛法大师超度往生。

待到诵经完毕,旷野中的僧人纷纷睁开双眼,每一位的眼眸中都闪耀着灿然金光,佛门龙象,罗汉金身虚影外现,重峦叠嶂,肃杀之气无形弥漫整个天地。

北极佛国,怒了。

————

摩天城,通天塔的高台之上,千机圣主已经走出大殿,缓步走向高台边缘,俯瞰着身下这雄伟城池以及广袤国土。

在千机圣主身后,一位耄耋老者手持拐杖颤巍巍地走来,老者头顶无发,脸上褶皱丛生,一身破旧麻衣,与这至高华丽之所格格不入。

但千机圣主竟然主动转身向老者躬身行礼,老者竟也坦然受之。

“圣主,老夫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开始了。”

老者走到千机圣主身前,才缓缓拱手,开口说道,声音沙哑。

千机圣主看着身前的老者,这位是与灭魂尊主同一时代的神机术大师,如今凭借着锻神尊主血肉傀儡已经延寿三十余载,神机帝国更是花费了大量心血让他能够一直活下去,只因为他曾经封号造化尊主,独创神机·造化!

“造化前辈,这次谋划需要您付出的代价何其巨大,晚辈由衷感谢前辈的慷慨相助。”

千机圣主执晚辈之礼,恭敬开口道。

造化尊主微微一笑,摆手道:“神机一道,达者为先,你终究成就了老夫求而不得的境界,是老夫不如你。”

“老夫会答应你们,也是为了自己,若是真如你所说,那在功成之日,老夫也能撼动那天道了。”

千机圣主轻轻点头,抬头望天,眼中森然:“不错,这天道高远,我等凡人想要触及一二,都要付出何其大的代价。”

造化尊主沉默不语,心中回想起这百余载求道岁月,那种不得其门而入的悲苦早已浸满了身心。

半晌之后,造化尊主才缓缓开口道:“往事不堪回首啊,我们还是开始动手吧。”

说罢只见他一步踏出,手中拐杖对着身前虚空轻轻挥动,带起一阵微风,但转瞬间消散在高空之中。

与此同时,通天塔之下,一座广阔的密室,坐着数百位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女,每一位都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双眼在眼皮之下急速转动,可见他们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就在造化尊主挥动拐杖的同时,其中一名白衣少年瞬间浑身发抖,下一刻便干枯衰败,转眼间竟成了一具干尸。

一旁的数名侍者见此情景,立刻快步上前将尸体搬走,周围其他白衣青年却都好似浑然不知一般。

将拐杖重新杵地,造化尊主缓缓转身,每踏出一步,身形便挺拔一分,口中声音也逐渐洪亮:

“老夫这一脉神机术,自创立伊始,便遭天妒,因此百年光阴虚度,都被天道拒之门外,甚至至今都不曾有一位真正的传人。老夫传授给你和锻神的神机术,没有半点儿藏私,日后你们能领悟多少,看你们的本事。老夫本就时日无多,临死前能有这样的机会能够以人力改换天地,也是死而无憾了!”

待到造化尊主说完,他已经不再是一位耄耋老人,而是一名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这不是千机圣主的返老还童手段,这是独属于造化尊主的绝学,由死入生,再生造化!

虽然寿命不会增加,却可以让他有更充足的精力去完成接下来的任务,那将是神机术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壮举。

千机圣主看着眼前转眼间化作流华四散远遁的造化尊主,眼中神采飞扬,这是他年少时最敬仰的尊主,也可以算是他半个恩师,若不是造化尊主延寿太久,已经为天道所不容,千机圣主真的不介意让他也返老还童,再增数十年寿命,这样必然可以将当代神机术再拔高一个层次!

千机圣主再次转头看向天空,罡风拂面,让他有点恍惚,亦如当年的林崇一剑破天的那天。

一鲸落,万物生,一场罡风入凡尘,人间气韵将如雨后春笋般节节拔高,可以想见未来将会有许多高手,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这让千机圣主不禁有些期待。

“这阵风已经吹起来了,未来的人间将是一片什么光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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