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买的机器设备在中秋前到了,王重卿帮忙做了调试检测,按照说明书教孟归期几人使用。她们会了才好教其他工人操作。 由王婉仪和钱莲香撒出去的护肤套装渐渐有了回响,不少人向她们打听哪家店买的,他家有没有化妆品卖。 瞧着商品包装上都是汉字,不是洋货,却又比洋货好用。马上就到中秋,亲朋好友免不了聚聚,自是要打扮的光彩照人,最好把其他人都压下去。 孟归期确实打算在中秋前出化妆品。她研究过当前市场,尤其是洋货。产品种类之齐全可与后世相媲美,有化妆前用的打底,有定妆用的蜜粉,颜色丰富的点唇膏,也有卸妆专用的洗面霜。 一则德国四七品牌的广告词:“每晨整容,先用四七玉容霜为粉底,再敷四七香粉,则明艳动人,终日不衰。临睡时用四七冷香霜清洁毛孔,尤有奇效。”可见此时的化妆品连上妆顺序都与后世很接近。 因此,孟归期不需担心产品生产出来会过于标新立异。 除了10倍制增效剂,她又买了2倍制、5倍制增效剂应用于平价与中端产品中。不过增效剂固然好,但是孟归期还是希望能留下一两个产品传世。等到有一天她不在了,没有增效剂了,国货依然可以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于是她就跟M7920时常去各个高科技位面淘宝,还真被她挑到不少能用的配方。有些原材料这个位面没有,经过分解仪找到替代材料,效果不那么逆天,却也能达到2倍制甚至是5倍制增效剂的效果。 其中有一款雪花膏材料全部来自本位面,其保养肌肤的效果与增加了5倍制增效剂相差无几,直接被定为香腮雪的镇店之宝。 化妆品的配方就全来自高科技位面,种类不多,但胜在每一款都能成为经典。价位也略低于洋货。洋货某大牌的一个小号唇膏售价4.5元,在香腮雪可以买一个大号的了。且着色度、持久度、滋润度都是香腮雪更胜一筹,相信可以很快打开市场。 赶在中秋前两天产品上架。高端系列增加抗皱套装,刚摆上货架,就被那帮贵妇抢购一空。新上市的蜜粉,香粉,口红,青梅和黄桃在一旁做介绍,什么肤色,哪一种肌肤适合用什么,二人介绍得仔仔细细。 某商会会长的夫人走前还夸了孟归期会调、教人。 孟归期笑了笑,对两个丫头眨眨眼。 黄桃嘴巧伶俐,青梅心思缜密,一动一静搭配的天衣无缝。听说钱莲香还找人教了她们一些功夫,便是上街只带她俩也不用怕了。 该送钱莲香一份大礼才好。 一时间想不出来送什么好,不过给工人的中秋礼却是准备好了。 两斤猪肉,五斤面粉,六尺土布,三斤棉花,一盒雪花膏,另有两块钱过节费。加起来约莫四五块钱,快赶上半个月的薪水嘞。 收到过节礼,工人便开始掰着指头盘算。三斤棉花掺一点家里的老棉花能弹出两条新被子来,等到过冬就不似去年那么难捱了。六尺土布攒着过年裁新衣服,还有猪肉有肥有瘦,熬了油可以用个把月了。另有两块钱,可以攒下来,孩子渐大用钱的地方多。 拎着沉甸甸的包裹走出厂房,不少人都有一个想法,在华兴,日子有了盼头。 放学铃声响起,幼儿学堂的过节礼没有工人丰厚,每人两斤猪肉三斤面粉,再有二角钱。明日中秋放假一天,原来还担心别人家吃肉,自家只能闻肉香,现在也有肉吃了呢。一个个拎着东西跑得飞快,拎不动的,大的帮着一起搬。 罗琦是大姐,但也不过十三岁。自己的东西也不大拿得动,在给弟弟妹妹分担一些就更为吃力。好在这负担里头裹着蜜,再重亦觉得开心。 “罗琦,我帮你拿点儿。” 听见有人喊她,罗琦回头去看,是女工王月影。她认得她,女工里她长得最好看。也是她给她的报纸,她才知道华兴招工一事。 “谢谢。” “不客气。”王月影把最重的面粉袋拎过来。 华兴厂门口有两排路灯,一直通到路尽头,还未擦黑,灯已经亮了。 王月影说:“长三书寓的老板又去你家了?” 罗琦一怔,看了眼弟弟妹妹懵懂的样子,点了点头。还不了钱便天天来家里,先前说话还算客气,现在已经开始动手砸东西了。 落日进了西山,王月影叹了一口气,“你不妨去请孟小姐施以援手。” “孟小姐?她会帮我吗?我就是个工人。” “应该会的······”后头的话王月影没再说,不确定的事情说出来怕徒惹小姑娘白高兴一场。 她自来会察言观色,王厂长的留意她注意到了。人长得好,会说话,又入了孟归期的眼。王树茂自然愿意透露一两句。 孟小姐在霞飞路有家化妆品店,正在物色女店员,看中了她和罗琦。 女店员薪资比工人高,活儿还比工人轻松,霞飞路那一带都是名贵牌子,接触的人也不似工厂里什么人都有。 罗琦还在犹豫,孟小姐跟她隔着天壤之别,想想便觉得没有勇气走到她面前去请求。 “叮铃~” “电车来了。” 罗琦收回思绪,带着弟弟妹妹上车。他们住在县城,从闸北回家要穿过夷场。他们管租界叫夷场,从公共租界到英租界要一枚铜元,从英租界到县城也是一枚铜元。 到家时,门口一团糟。罗琦心中咯噔一下,听见母亲在院子里骂骂咧咧的,人没事就好。 “明日正好休假,便去试试吧。一早,我来喊你。”王月影替罗琦下定了决心。 ··· 中秋,姜淑宁不肯回家,被两个嬷嬷架上了火车。杨慧云也跟她哥回了杨家。中秋是团圆的日子,总归是不一样的。 今年孟家找到了周柏云,比往年更为热闹。傅春生的大儿子也回了家,心里高兴便两家凑在一起过。 不好空着手上门,再来孟归期本就想送钱莲香一份谢礼,思来想去把位面里仅剩的一些鲛人海珠串成项链送给了她。 最近上海贵妇间正流行珍珠首饰,尤爱长长的珍珠项链绕成几圈,配上改良的半高领旗袍,衬得人越发贵气优雅。 三姨娘摸着一颗颗圆润的珍珠爱不释手,“哦哟~老漂亮嘞,阿期小姐哪里买的呀?” “朋友帮忙从南洋带的。”鲛人海珠乍一看跟南洋珠很像,这么说倒不会引人怀疑。 周翠凝一听只好作罢,不过还是说了句,下次也帮她带一条。 吃过中饭照例组局打牌,钱莲香拉了王婉仪去聊家常,孟归期不好这个,再一个周翠凝还记得她上回的厉害呢,便不勉强她。拉了周柏云坐下,憨厚老实瞧着就是待宰的肥羊。 孟归期嗑瓜子看牌,才看了一圈,吴有木来喊她,说是孟云旌叫她过去。问他是什么事也不说,弄得很神秘的样子。跟他后面去了后头的草坪才知道江望青在教傅霖射击。 傅霖今年十四,长得像钱莲香,跟他师公在外头游学。一年中也就中秋和春节会回来。 黄桃讲傅霖两岁时钱莲香怀过一次,为了救落水的傅霖孩子才没了的。乔桂云愧疚便把傅霖抱到了钱莲香名下,她倒不是想给自己儿子一个嫡出的名分,就是想赔钱莲香一个孩子。 为此,不管傅霖怎么哭闹,她都有意跟儿子疏远了。孩子渐大,夹在两个妈中间,自个儿觉得委屈。恰好有一回傅春生的先生来找他,就跟他一起走了,出去躲个清净。 大概是总在外头跑,傅霖不算白,但个头窜的高,只比江望青矮一个头。认真看着前面,手臂伸直,瞄准靶心。 “砰”一声,子弹飞出,正中靶心。 江望青揉了揉他的脑袋,夸赞:“不错。” 傅霖嘚瑟的挑挑眉,看见孟归期叫了声姐,把她拉过来,“你选哪只手、枪,我看这个蛮适合你用。” 傅霖给孟归期挑的是一把勃朗宁M1910,被称为“花牌撸子”,防止取下枪口帽时手指打滑,在枪口帽前端加工一圈滚花。这款是半自动手、枪,因为看起来秀柔而受到一些女性和商贾名流的喜欢。整好适合孟归期这样的小姑娘。 见傅霖选中这把,孟云旌傅春生几个也都点头表示赞同。 见到长桌上摆放的一排抢,孟归期忽然就明白了为何孟云旌拒绝她把王重卿介绍给顾瑀和。 就是不知道孟云旌走的哪条路子弄到的军火,又打算贩卖给哪一系? “阿期,望青同你说话呢。” 孟云旌喊了一声,孟归期才回神:“先生刚才说?” 傅春生笑着说:“望青现在不是你的老师,就喊他阿青哥好嘞。阿霖来,你姆妈常常念叨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要多陪她一会儿。” 转眼间就剩孟归期和江望青两人。 入了秋,天气渐渐凉爽,孟归期今日穿了件七分袖倒大袖旗袍,宽大的袖口底下露出一小节白皙的手臂,似雪似玉,江望青不知怎的想起一句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她面若银盘,眸似秋水,正当年轻不化妆已是十分好看。只唇上点了枫叶红的唇膏,便有些教人移不开眼。 傅春生想要撮合他与孟归期,他是知道的,她呢? 孟归期的目光扫过一把把手、枪,她不懂这个,只记得以前男同事间议论过什么“一枪二马三花口”,具体不大清楚,她也不需要懂,手底下有人懂就成。就是不知道陈大才在他的位面混到了哪个地步,能不能弄到军、火方面的图纸。 见她蹙眉,江望青便问:“可是害怕?” 孟归期收回思绪,摇了摇头,开始学习使枪。 ··· 江望青在左,孟归期在右,两人只见隔了一米的距离,周柏云尤觉得心中不舒服。 “阿期妹妹~” “砰” 没打中靶心,但也没脱靶。 第一枪打出来孟归期便有些摸到了门路。她正在兴头上,回头对周柏云说了一句:“表哥自己选一把,一会儿也教你。”接着便又准备瞄准,射击。 又开了四五枪,可算有一枪中了靶心。思及周柏云在一旁等着,便自个儿去练习,把“先生”给了他。 周柏云十岁就偷了他老子的枪牌撸子,打伤了死大肥。用得着江望青来教他开枪,笑话。 然而,只敢在心里鄙视,表面上还得装怂。 装的有点过,导致孟归期看不下去了,过来帮忙教。这倒是如了周柏云的意。 等黄桃来喊吃晚饭,孟归期才想起来问周柏云:“打牌歇得好早。” 他憨厚的回一句:“是。” 黄桃晓得这位表少爷脑子不灵,便笑着告诉她家小姐。 “三姨太太输了钱,就不玩儿了。” “哦,今儿是谁赢的?” “呐。”黄桃朝周柏云的方向一指。 孟归期讶异,周柏云似是知道她所想,羞赧地笑一下,“三姨太和五姨太好像不太合的样子,宁愿点炮给我,也不愿意五姨太胡牌。” 这确实是三姨太的作风,宁可自杀一千也要损敌人(尤其指冯秋宴)八百。 吃过饭,在花园里放烟花。傅霖点了一支小烟花棒给小白看,小家伙咯咯直笑。他已起了名字叫傅雲,只不过大家都喜欢叫他小白。 华灯初上,未在傅公馆多待。 大门前站了两个姑娘,大灯照过来,抬手捂上眼睛。 吴有木问门房:“她们是什么人?” 门房回:“是华兴面粉厂的女工,来找小姐,等了一天了。” 孟归期认得她们,月考女工第一名王月影,女童工第一名罗琦。 她下了车,“你们先回,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