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风小土坡前一棵历经风雨倒下的云杉做梁,折去多余的树杈,小屋就有了宽敞但不显得空荡的骨架,刨去碍事的土壤,就有了一面遮风的墙壁,倾斜的木头屋顶铺上春天的泥炭藓,夏天的松针,秋天的落叶,冬天的雪,地上厚厚的茅草加上屋前点燃的营火,一年四季都可以让人保持干燥和温暖。
只有一面墙一面屋顶的小窝,这还是两年来不断努力的结果,虽然简陋,却温馨而熟悉。
随身唯一用来储物的束口粗布包,用一根钉子挂在死去多时的枯树木桩上。
一屁股坐在茅草铺成的软塌,解开胸前的扣子,原来平整的衣料曲线蠕动了一下,从小口袋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两颗黑豆一样的眼睛爬出口袋就一直四处张望,翕动的鼻头在小女孩的肩头嗅探,显得机敏又充满神采。
食蝗鼠细嫩的前爪停留在女孩的锁骨上,显得有些惶惑——女孩的胸前失去了挂坠重要的气味。
“会找回来的。”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声音在树林的空阔里传播开来,好似回荡在巨人空荡荡的胸膛。
自从离开生养她的土地,心里的不安从来就没有停歇过,复杂的情绪像杂草一样在心田疯长,她早就习惯了跟这些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戳心的痛楚共处。
在女孩的安抚下,食蝗鼠懵懵懂懂弹了一下耳朵,逐渐安静下来。
小初翻开草席,露出各种方法收集而来的工具,小到锋利的石片,大到农民耕作时的蚌镰,其中铁器是非常稀有的,所以对待它们,也需要格外仔细。
尽管身边已经没有了驯鹿,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找一块能看见山下的石头,坐在上面,手握着一块大小正合手的砂岩石打磨随身的刀具。
绿树掩映间可以清晰的看见山下农舍的袅袅炊烟。
营地背靠着咸宜观后山,在山的阳面就是咸宜观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和玉带河一起形成了负阴抱阳,金带环抱之势。
前山以前是只有盂兰盆亡人节祭司才会部分开放的地方,自从小初降世以来这个属于亡灵的节日已经渐渐被世人淡忘,后来又历经整改收编,几经波折最后被闲置下来,周围的山林也都烧山垦田,成了眼前荒凉的模样,现在除了住在后山的老道士,这里已经没有道人了。
就算前山筑起高墙不能去,这座山吸引小初的地方仍有很多。其中一个地方就是“唤铁”。
其实就是一个歪歪斜斜的“棚子”——齐腰的茅草,碎瓦砖块组成的废墟中,只有残存的半扇建筑——倒塌的朱木和模糊剥落的半个凿顶,还能看出这是一个亭子。
之所以叫它“唤铁”,是因为老道士曾经从瓦砾中刨出一口编钟,他得意的端详着重新擦洗干净焕发青春的小钟,说起他第一次敲打这口模样平凡的铁器,召唤山上豢养的珍禽异兽的场面。
也正是因为“唤铁”,温小初阴差阳错救下了差点葬身蛇腹的小食蝗鼠。
就在这时食蝗鼠突然从安睡的口袋里跳窜出来,顺着肩膀耳廓攀缘到了头顶,比平时更加敏捷的动作,简单行动却是三步一回头地完成,几次都看向同一片树丛,它抬起前爪,在空气中不安的嗅探,最后露出门齿,小小的胸脯急促的起伏,发出警报——“迪!”
食蝗鼠很少发出声音,这是温小初第一次听见它叫。
“肿么了?”小家伙在发顶,无论她怎么抬眼也只能看见一个不断忽现的黑色鼻头,几次抬手去摸,小鼠却神经紧张的躲避开来。
!
狐狸?
春夏交接确是狐狸等猛兽育崽的时候,可我已经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如果说附近有野兽做窝,没道理现在发难啊?
已经注意到一些非同寻常的迹象,温小初的脑筋飞快转动这,预估着一切可能的风险。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哪怕是最小的野兽爆发出凶性来,也不是她一个身单力薄的小孩子可以小觑的。
野兽牙毒,她可不想受伤。
谨慎起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冷静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靴筒里随身的小刀现在派上了用处。
野兽藏身的灌木丛传来了树枝枯叶折断研碎的声音。
似乎有什么在走动,影影绰绰看的不是太清楚。
但移动的物体还是跟周遭的静物更好区分一点,她还是看见了。
黑色?黑白相间?
加上大概的体型,她大概有了猜度,心情却一下凉了半截。
——不会是蜜獾吧。
蜜獾就是俗称中的“平头哥”,十足的聪明狡猾,体型不大却连狼都不敢跟它单打独斗。
这种动物活动范围极大,而且什么都吃。小到昆虫,大到还在驯鹿人营地时候会溜到鹿群捕杀新生的幼鹿,甚至连一岁龄小鹿也难逃厄运。
温小初亲眼没见过,但也听老一辈的猎人说过它的赫赫威名。
据说它会挂在狼的下巴上,像一枚成熟的果实,直到对手心余力绌才会落地,当面对的是一个男人它会攻击他的**,让人不禁下体一凉。而且他似乎没有固定的地盘,行踪诡秘。
“喵——”
“喵?”
什么嘛,原来只是一只猫啊,吓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