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就不是一个能有耐心的人。
故事书,同一个套路看多了就再也不能让我的心安分下来。
我不喜欢每一个老套的开始,总是想出发去更远方的远方。
总是守不住自己的心。
阿爸说每个人的身上都流淌着游牧民族的血统,流浪从我们的先祖就开始了,这是每个人一生的命题。
从前我觉得只要有阿爸在的地方就是家,走的再远都没有问题,因为身后总有一个能够接住你的人。
现在我的身体被困在遥远的南国寸步难移,我的心却不知落到了何方。
只有看着书的时候才会有着落。
每一本故事书的名字后都藏着无数未知的可能,人生也是一样——我劝说自己。
可幸福和美满对于我来说好像只存在于童话书里。这本书明明可以有无数种可能,可现在我却走在了最差的一种可能里。
我看着半昏迷中的老人,衣料已经不知道撕了第几条,血水却总是一层一层的把它浸湿,平时总是近在眼前的草药,此时却一个也找不到。女孩感觉全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对,难掩悲伤的泪水。
那玩意……最后还是做了一点好事……
恢复意识后的两人,都是撑着身体,几乎是以爬的方式,挪到了不远处的石头旁。
老道士虚弱的歪在石头上,看着死而复生的女孩用手背胡乱抹着满脸的血污,混着湿润的眼泪,本来已经干涸的污渍更滑稽了,他不由的用自己仅存的力量轻笑起来。
“傻孩子哭什么,我高兴啊。”
温小初的眼泪却落得更凶了。
“可以了,你已经很努力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模样,老人亲切地召唤着,“来,孩子,到这来。”
“坐近点,靠着我。”
老人用仅剩的臂膀把孩子的脑袋圈在自己的肩膀上,就像折翼的老鸟把自己的孩子护在身下。
“这不是你的错。”相处虽然短暂,但他看出来了,小姑娘总是习惯把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这样大方向来看,坚强虽然是好事,但人总有力不能及的时候。
一旦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到了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弥补心里的亏欠的时候,能哭出来自然是最好的,但是还是少不了别人的排解。
感受着趴在肩头的女孩失控的战栗,任由温热的湿意再一次逐渐濡湿自己的道袍。
表面上老人却把心底的担忧隐藏的很好,他只是拍着女孩的背,也没有强颜欢笑。
感受别人的悲伤,并且感同身受,有时候也是心理上互相的一种需要吧。
等到女孩力气用的差不多,可以静下来思考了,老人才放开她。
此时,他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亏空得厉害,怕是不能长久。
老人压抑住喉间的瘙痒,看着头顶像伞盖一样茵郁的大树冠层,忽然开口:“小初,你是从北方来的吧。”
“北方好啊,我曾经去过,那里有绵延不尽的大山,还有森林呢。”
提起家乡温小初忽然有些委屈:“现在已经不是那样了。”
她不知道老道长是什么时候去的北方,但是肯定已经很久远了,也许是二十年,三十年或者更远。她看着老人沾染了污渍的白发,不知怎么的,心生歉疚。
从她出生以来,家乡的大山就已经不是他说的那样了,森林被矿坑和田地分割成破碎的小块,驯鹿赖以生存的苔藓和地衣也难觅踪迹。
“是么,沧海桑田,看来什么东西都逃不脱改变的命运。”
女孩悲哀的看着眼里危在旦夕的老人。
现实的一切,人的生命,好像都在逐渐腐败,最终都逃不过灭亡的命运。
好像知道小姑娘心里悲观脆弱的想法,老人睿智地捡起地上的枯叶,放在眼前:“其实每一个生命都像一棵树。”
“某一时刻,总有一些想法在生长,而另一些过去的,就像这枯枝,在凋零。
如果没有这些在时光中不断风化的折断,占用了养料,原来的枝头上就抽不出新生的枝条,如果没有这些改变,失去了新旧的交替,生存也就失去了意义。”
“总有有一些想法经历了时间的淘洗,坚持下来,逐渐在不断的经历中,最终发展成大树的主要枝干,这就是信念。”
“一棵树的信念,跟他的生长环境有着莫大的关联。有些时候因为命运,这个信念被人为的砍去了,遗忘了,这不代表它会永远的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