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听林萱这般说,再难推却,方拘谨地脱了衣袜上来。
夜静极了,清寒的月光透过纱帘罩下来,整个屋内都罩了冷银的颜色,窗外,间或有秋虫鸣叫的声音,断断续续,起起伏伏……
“落霞,你听,是虫儿在唱歌呢。”
“嗯,听到了,是蟋蟀的声音。”
“蟋蟀?落霞竟能听得出是什么虫子在唱歌?”林萱新奇道。
落霞笑言,“蟋蟀是乡下最常见的虫子,奴婢自然认得。只是没想到,在这深宫之中竟也有这种虫子,让奴婢仿佛回到了乡间的夜晚。”
落霞很少提起她以前的事情,想来必是触景生情了。
那蟋蟀的鸣叫之声,在夜里听来,十分清晰。
“只是这声音,听来似乎有些哀婉。”林萱蹙眉细听去。
“小姐明察,现已是秋后了,虽然天还未转凉,但这虫儿必是活不过今冬的,这鸣叫之声也是最后的歌唱罢了,故有哀婉之色。”落霞应道。
“原来如此,这虫儿的一生如此短暂,虫儿且能唱歌,而人活一世,却不知道是为何。”林萱长叹道。
林萱的声音久久回荡在黑暗里,并没有得到落霞的回应。
“落霞,睡着了吗?”
“没有,小姐。”落霞的声音听来有些异样。林萱朝落霞处望去,月色下,落霞的颊上有晶莹点点。
林萱紧握住落霞的手,落霞的许多往事,她是无从知晓的,而那些往事必是深沉的疼痛。自那日雪地的初遇,她们俩的命运就牵连在一起了。林萱又回想起那一日的初遇,风雪之下,秋心湖边……
那记忆中的画面仿佛是很久远的往事了,却还是那样铭心刻骨,在这夜里,愈发清晰。
直至过了子夜,林萱才迷迷糊糊睡去。梦中的自己伏在一片巨大的荷叶上,四周波水滔滔,却不知究竟要飘往何处。
梦醒的时候,全身都汗涔涔的,那种不知归路的无助让林萱恍惚不安。如此辗转反侧,再未合眼,及至天明。
早起对镜梳妆,因晚上睡得不好,眼底隐隐发青。
白玉梳缓缓篦过青丝,羽鸯的手势极为柔缓,“萱小姐的头发真好,又细又软,奴婢的娘亲说过,头发细软的人,心地也善良。”
“善良?只是在这宫中,善良却未必就是好事吧。”林萱暗自思忖。
见林萱不语,羽鸯问道,“小姐,奴婢说错什么了吗?”
林萱见羽鸯这样在意自己的言行,知道她是刚伺候自己的,难免拘谨,笑笑,“我只是在想,羽鸯这样的好手艺,发髻绾得这样别致。”
羽鸯一笑,“若小姐喜欢,奴婢以后每日里,换着花样给您绾。”林萱见她已将发髻绾好,从黄花梨木的首饰匣中挑了一朵海棠素银花钿,叫羽鸯斜插在发髻边。
“小姐,这花钿是否太过素净?”羽鸯问道。
林萱转过头,“这样简简单单的,挺好。”
两人正说话间,落霞揭了冰透翡翠的珠帘走进来,八宝朱红漆盘上正是热腾腾的小米粥,“这小米粥软糯可口,小姐快尝尝。”
林萱舀了一口放进口中,果真不错,招呼了落霞和羽鸯一起品尝。三人一起用了早饭,方往凤栖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