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纯:“往上走两步就是茅厕,杨辉没必要非在这里撒尿。我这石凳下面有几坨干瘪的狗屎,至少也有四五天了,杨辉前天失踪的,难道张革喜欢闻着狗屎歇脚?” 忘歌补充:“这片树林叫归隐林,但学生都喜欢叫它鬼影林,树林里闹鬼的言论在学生之间传的很厉害,先不说这是否确有其事,但对于一个不足七岁同堂嘴里胆小怯弱的杨辉来说,绝对是畏惧和排斥的,若没有信任的人带领,不可能走进树林。” 爱纯赞同地点头。 把张革从课堂上带出来,爱纯按住他的肩膀,说:“把你与杨辉的实情说出来吧少年。” 张革挣扎着,有些心虚地看着爱纯和忘歌,说:“该说我的早就说了,你们干嘛还来找我?” 爱纯:“波诶,你要是再不说实话,可能会蹲大牢哦,不是姐姐吓唬你,大牢多的是无处发泄的江洋大盗,你一个白面小书生进去,姐姐怕你受不了。说,杨辉到底是怎么失踪的?” “姐姐,姐姐,我错了,我说实话,不过我说了,你们能不能答应我,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爱纯看向忘歌,忘歌哈哈大笑,一副和蔼可亲大哥哥的模样。“大哥哥最喜欢保守秘密,你说吧。” 张革:“那天我从藏书阁出来已经很晚了,路上没什么人,正好看见杨辉走过来,我就……我家穷,连老师让买的新书都买不起。我想他是杨员外的儿子,身上肯定有值钱的东西,一时起了邪念,把他带到茅厕后面,威胁他把身上值得的东西交出来。杨辉内向胆小,被我随便吓唬一下就把玉佩什么的都给我了。” 忘歌:“然后呢?” 张革:“我因为心虚,拿了东西就跑了。我求求你们千万别说去,如果杨员外知道他小儿子是因为我间接失踪的,我就再也不能呆在长乐书院读书了,杨员外财大气粗,势力广,说不定还会把我赶出朝阳县,我知道自己不对,应该受到惩罚,但是我家里还有患了眼疾的母亲,她不能出一点事啊。” 爱纯和忘歌对视一眼,爱纯对张革说:“你说的都是实话?” “千真万确,这回我绝对没有骗你们,如果我张革说了假话,必遭……” 爱纯:“好了,我们可以答应你不把实情说出去,但你也得保障以后再也不能犯这种错误,虽然杨辉的失踪也许和你的过错无关,但你对杨辉所做的跟强盗没什么分别。这才不到两天,我想杨辉的东西你还没来不得处理吧?交出来。” 张革从袖子里把玉佩银子都掏出来放在爱纯手里。 “你记住了,以后不能再犯!我们能保你一次,是你幸运,若是不幸,可能会连累你母亲一起遭殃。好好学习吧少年,再难再苦也总有挺过去的一天,你可以回课堂去了。”说着掏了掏自己的腰带,什么也没有,转身从忘歌身上掏出一点碎银子,把它们交给张革,张革不停鞠躬道谢,发誓再也不做坏事。 爱纯笑了笑,忘歌望着她的侧颜,嘴角不由裂开深深的弧度。 “毕竟还是孩子,这玉佩要是卖出去,肯定会被杨员外的人发现,我先收着了,等找到凶手再还给他们。”爱纯目送张革离开,转头看向忘歌,却发现他眸光异常,问,“我脸上是有什么吗?” “哈哈哈哈,小葵花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呢。我们走,去茅厕后面看看。” 通学路上靠近大门的茅厕后面就是归隐林。 爱纯绕着茅厕走了一圈,杵着下颌叹了一句:“奇怪。” “怎么了?”忘歌说。 爱纯:“这里毫无挣扎痕迹。如果是在这里被掳走,杨辉生性胆怯,发现坏人,一定会拼命挣扎,甚至尖叫,难不成他是先被凶手迷晕的?凶手又是怎么做到的?” 忘歌笑了笑说:“其实我一直有个猜想,受害人也许都和凶手认识,而凶手一开始并不是强行带他们走,因为认识,受害人是心甘情愿跟随之,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人听过受害者的呼叫声。” 爱纯:“所以,凶手很可能通过与受害者认识这层关系,先把他们带到根本没人会经过的地方,再对他们下手,那就没有什么比这片树林更好掩人耳目了。” 忘歌对爱纯笑笑,“聪明。” “可是,如果是这样,李仵作的嫌疑就减轻了,因为这几个男孩不可能都认识仵作,也不可能都对他无防范之心,毕竟是孩子,面对一个每天摸尸体的人,小孩没几个是不怕的。” “小葵花,在没找十足证据之前一切都还只是猜测啊。”忘歌笑道。 二人从茅厕后方朝归隐林深处走去,路上爱纯的裙摆突然被什么挂住了,忘歌蹲下,把裙摆从繁杂的枝干上取下来。 发现什么,忘歌用手掌扒开树叶,从下面拎起一块碎步仔细打量。 爱纯看向他手里碎布,说:“这是书院校服的布料。” 忘歌又把附近的树叶一层层扒开,露出底下一条比较深的拖痕。 忘歌:“落叶在土地上覆盖了厚厚一层,人走过不会在泥土上留下脚印,夜里风大,枯叶会被吹乱,就算有人鞋底不干净在树叶上留下什么,证据已经被打乱,根本无从下手,这也是衙门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凶手是怎么掳走男童的原因之一。可是这里却有深深的拖痕,我猜凶手和杨辉曾在这里发生争执,凶手制服杨辉之时,杨辉的裤脚勾住地上的树枝,凶手猛地一拉扯,留下了这块碎布,还有地上这深深的拖痕。” 爱纯:“有道理。” 二人继续向前行,走到树林边沿,发现下面有一窄小的悬崖,顺着小路下去,来到断崖上,这里有一块长长的木板,木板下有个支架,整个看起来像个跷板。 忘歌指着前面那座山,肯定地说:“这里是陆小米被抛尸的地方,你看,那里就是我们被陆小米尸体砸中的位置。” “方向感不错啊,厉害。” 忘歌傲娇地笑笑,“我左玄督从来都不是浪得虚名的啊。” 爱纯:“他是怎么抛尸的呢?如果是利用这个跷板,要抛到那个地方,尸体的另一头必须放置特别特别特别重的东西,就算有这么重的东西存在,凶手也不一定能搬得动啊。难道凶手天生神力?” “下面有东西。”忘歌说。 走到边沿向下望,下面是一个不算陡峭的山坡,有许多矮树,矮树旁边四处可见散落的石头,其中一张麻绳编织已经破损的网格外显眼。 爱纯:“我知道了!凶手先把一块一块的石头搬运到这里,再用坚固的网将它们套在一起,可是凶手还是要把这些石头搬运到跷板上啊……” 爱纯正思索着,忽而看见地上的阴影线,向上望去,上头悬崖边沿到与这里的地面相接是从外到里呈倾斜状,如果是正午,跷板暴露阳光下的也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的部分,所以……爱纯笑道:“凶手是在上面把石头捆绑成一团,再施计将石头从崖上滚下来,砸中跷板靠外这一头,提早放在另一头的尸体就因为石头的强大压力,飞了出去。” 忘歌满目含笑,深深凝着爱纯:“真是可爱。” “什么啊?”被他盯得有些尴尬,爱纯以为自己脸上真的长出了什么东西。 忘歌:“虽然都有了解释,可是我不懂,凶手这么做的意义何在?他为什么冒风险抛尸?像他这样背负多条性命的凶手,为何不是低调地埋葬尸体,让人不易发现呢?” 爱纯:“也许这也是他仪式里的一部分。” “仪式?” “就像每具尸体脖子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勒痕,每具尸体都不完整。”爱纯严肃了一会儿,忽而笑道,“我看电影学来的。” “虽然听着有些糊涂,但我隐约觉得你是对的。” 爱纯:“大多连环杀手都会有自己的仪式,也能被看做是作案规律,他们通过这些仪式追求心理上的满足和快感,现实生活中又能成为人群中的一份子,不易受人排斥,也不易引人瞩目,一方面说明凶手有头脑,心理素质不差,另一方面凶手作案一年没被发现,近一个月作案次数增加,不是过于自负就是受了刺激,使他开始妄想时,精神愈加紊乱,除非我们抓到他,不然受害者会越来越多,他根本不会罢手。” “啧啧,这还是我认识的小葵花吗?居然有一天,我们的小葵花也会脑力胜过武力,哈哈哈哈……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明日再继续吧。” 爱纯又被他盯得尴尬了,摸摸耳朵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