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说到这里,苦闷道:“知子莫若父。若论上阵杀敌,恩师所传刀法乃杀人之术,阿成得我真传,往后磨炼一番,未尝不能有一番事业。然而阿成品性纯良,若是杀敌立功,在旁人眼中便是一介武夫,不足为惧。”
“可若训练士卒,少不得受人拥护,到时步入官场,为人出头,亦或为人忌惮,他有心辅佐于你,便是撞得头破血流,老夫也无所怨言。但要是被牵连满门……德然,官场错综复杂,常常身不由己,比之江湖上的直来直往还要血腥残酷百倍,便是你为汉室宗亲,若是当今圣上金口一开,又如何护得住?我等……”
李彦叹息一声:“终究不过蝼蚁罢了。我有心敲打于你,同样是不想你三心两意,若想建功立业,便好好做事,又何必分神去掺和江湖的事情?”
“你舅父用心良苦啊,便是好心办了坏事,你作为晚辈,也当理解才是。”
刘始补充道。
刘正恍然大悟,没想到李彦还有这样的原因,只是他想明白后,朝着刘始冷笑起来:“爹,孩儿说句实话,你二人同是迂腐之人。”
“你……”
刘始还要发怒,想起这几日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是根据自家儿子而来,苦笑道:“好,为父认了,却不知道我儿有何指教?”
李彦也怔了怔,等着刘正的下文。
“如今世道,与十年前比如何?”
刘正问道。
刘始苦笑道:“世风日下。”
“我比十年前如何?”
刘始愣了愣,“自然是让为父刮目相看,你的才华,胜我百倍。”
“那我是你吗?”
刘始理所当然道:“自然不是……德然,你有话直说,不要为难为父了。”
刘正伸出一根手指,正色道:“这第一问,你答世风日下,便说明局势时刻在变,孩儿想说,你们的经验适用之前,却不一定适用眼下!”
刘始李彦顿时面面相觑,同时一怔,若有所思起来。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这第二问,我等都在成长,便是学识不如您们,人脉不如你们,可我们是随着这十年在成长的,不似你们早就经历一些,被见识束缚,固步自封不思进取。”
刘始苦笑起来,这件事他深有体会,若不是他自认为自家儿子能力不足,怎会到了现在才想到当定兴县令的事情。
刘正伸出第三根手指,“这第三问,你既然并非是我,你怎知我心中所想?你怎知我没有机遇出人头地?又怎知道,未来结果一定如你所想?或许我飞黄腾达,安享天年呢?”
李彦神色动容。
刘正晃了晃三根手指,来回指着两人,破口大骂道:“汉室倒悬,人人自危!自己无能短视,妄图明哲保身,仗着在家中一言堂,便要将周边人通通变成如你们这般胆怯!还拿出一套明哲保身,一切都是为了子女好的措辞,通通都是无稽之谈!不过是为了自己心安而已!无胆鼠辈,鼠目寸光!”
刘始李彦顿时沉默下来,脸色多有愧疚。
刘正望向刘始:“爹,你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平日里也教导我当君子,可何为君子?今日叫我理解舅父,不再生气辱骂,恪守父父子子之礼,这便是君子了?终究小道耳!”
刘正抱拳拱手向天,福至心灵,大义凛然道:“我等身为君子,当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德然……”
刘始瞳孔突然睁大,想起刘正之前一番虎狼之志,他抓住刘正的手臂,身躯激烈颤抖起来。
李彦也浑身一震,惭愧难当。
“此言当流芳百世!”
门外突然有人拍手进来。
刘正怔了怔,就见一名头发灰白衣着朴素,但气质雍容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老身李颜氏,有幸与刘公子成为远亲,荣幸之至!”
颜雨做了个福,朗声笑道:“此前老身还对刘公子咄咄逼人之举多有不满,方才刘公子一番言论,才知刘公子志气高远,老身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