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枯槁的右手颤巍巍自长枪滑到地面,五指张开,支撑着身体扭过来,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血水随着开口在嘴边肆意流淌,“子龙”
时间回到之前。
童渊驾驶着马车在林子里跑了好一会儿,随后停在空地边缘,扭头喊道:“子龙,你在这里保护蔡公子,为师去”
身后十来名护卫追了上来,却唯独没有赵云的身影,童渊愣了愣,马车上蔡怒跳下来,询问一圈发现赵云带着人在林子外拖住几名刺客后吓了一跳,急忙命令几名护卫返回寻找。
“还是我去”
童渊开着口,眼角突然看到空地旁边的河畔,有个垂钓的蓑翁抬着斗笠望了过来,那张脸颇为苍老,此刻也带着惊愕,随后倒也带着熟悉的笑容与语调询问道:“子龙?许久不见,你又收徒了?”
“你”
童渊一脸愕然,见对方食指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还朝自己身边的蔡怒瞥了眼,便也闭上嘴,随后想了想,嘱咐那几名护卫将赵云带回来。
“雄付公?”
蔡怒凑上去有些疑惑地轻声喊了一声,凝眉望着那来历不明的蓑翁以及蓑翁身边的年轻人。
“没事他在,无妨的。你们先去一旁稍候。”
童渊摇摇头,却也握紧了长枪,走了过去,那蓑翁闻言笑了笑,“老匹夫,什么叫我在无妨的?我若真有能耐,城外那事情还能由着它发生?倒是你们看样子可不像是来打猎的。”
“打猎?”
童渊站到一旁,望了眼那年轻人,那年轻人不过十五六岁,与子龙的年纪倒是相差无几,他微微挑眉像是想到了什么,望向那蓑翁。
那年轻人倒也对突然出现的蔡怒等人丝毫不怵,反而微微皱眉望着蔡怒,随后又审视了几眼童渊,低声问道:“师父”
“你去上游叫一下袁司徒、袁公熙、朱光禄,还有曹议郎他们反正他们也没心思钓鱼,让他们过来看看对决呵呵,久别重逢,必须打一架。也好你我都宣泄宣泄。”
蓑翁放下鱼竿,自身侧拿起一把宝剑,那宝剑剑珌、剑璏、剑首、剑格一个不缺,金、玉雕刻,绝对是上品。
也在那蓑翁拿起宝剑的刹那,蔡怒怔了怔,听着四名护卫止不住的低声细语,想着蓑翁报的官位,福至心灵般喊道:“中兴剑?”
“有见识。”
蓑翁笑着打量了几眼蔡怒,看着蔡怒的脸庞轮廓倒也微微凝眉,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后见一旁年轻人握住腰间的佩剑神色警惕,笑着拍了拍年轻人的小腿,“你只管去。不要耽搁。记得让他们都过来,少一个我打断你的腿。”
那年轻人迟疑了一下,“师父”
“此剑乃圣上钦赐,旁人谁拿都等于造反。我对这老匹夫知根知底的,还怕他跑丢了不成?还是说,你觉得为师被这六人围上,便”
“喏!”
那年轻人急忙抱拳,只是又认认真真扫了眼童渊蔡怒等人的面孔,这才急急忙忙地跑掉了。
“史阿,没事的时候就让他跟在身边。后来便也成了师徒。呵呵,比你徒弟差远了知道断后,有血性。他啊便知道些看人脸色的功夫。”
那蓑翁目送年轻人跑远,拍着屁股站了起来,脱掉斗笠,一张老迈又和光同尘的脸环顾一圈林子,“灵昆苑,游山玩水,打猎垂钓的好地方,五年前,圣上动土兴建,与百姓共享山水不错吧?”
他望了眼童渊的衣着,笑道:“想来你也没看过,也并非是来见识的。怎么回事?可有兴趣告诉我?”
蔡怒想了想,上前拱手道:“阁下应是虎贲将军,京师王越。我等此番”
四名护卫忍不住惊呼起来,童渊笑道:“被赵忠的人追杀。”
蔡怒心中一突,童渊笑着拱手道:“差点忘了,你我身份有别,方才草民无礼之处,还请王京师恕罪。”
“王京师”
王越双手交叠按着玉质剑首,拄剑望向童渊,身躯随意地佝偻着,脸色唏嘘道:“你若想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何至于沦落到被赵忠追杀的地追杀?”
后背一挺,王越握剑神色凝住,一番犹豫之后,还是开口道:“什么事情?”
“便是最严重的那件。等等难不成,你将司徒等人叫过来,果真是要他们来看一场戏?为我引荐一番,避免灾祸吗?”
童渊轻笑道:“王京师,昔日还从我师弟口中听说你混得不怎么样,如今看你这番交深言浅、自作主张的行迹,也并非如此啊。”
王越手中的剑握得越来越紧,却也笑道:“子才没跟你一起?”
“你真想比试?”
童渊脸色一肃,“不让你徒弟回来再说?”
“看来没在。”
王越没有回答,身体一松,脱下身上的蓑衣,随后掸了掸华服,笑道:“那厮最是冲动,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又要跟我拼命。如今岁数大了,可经不起折腾。”
“所以就不折腾?任由城外那些百姓被奸人谋害?”
童渊擦拭着长枪,捋着袖子,心中却琢磨着王越这番话。
“我也想啊,你没看见连司徒袁次阳都在这里闲得钓鱼吗?其余三公九卿都差不多,更别提我了说好听点,虎贲将军、京师,说难听点,不就是个贴身宿卫,用时京师,不用时便老匹夫了。”
王越捋着袖子,走向空地,语调平稳道:“终究不如血脉情深,迎帝之功雨下挺大啊,回头一起喝姜汤?”
“那也要我有命去。”
童渊说着,蔡怒脸色凝重,暗自朝着四名护卫打着手势。
王越扫了眼蔡怒,倒也没有开口警告,扭头凝眉道:“你不想随我回去?”
童渊也走向空地,雨水洗礼下,那脸色郑重无比,“我要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