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脸感慨,“也不知道哪家的有钱姑娘嗯,应当是姑娘才会可怜符妹妹的身世了,还出钱让她随意开个琴行玩。心善呐,符妹妹算是终于可以安安稳稳过好日子了老实说,你我还是不要招惹了。”
闵琦撇撇嘴,“年纪不大,倒是知道怜香惜玉。”
“那是!哈哈,也叫香玉了。几个月前,那模样委实干瘦,一番调养后,再有李婶照顾,如今气质非凡啊。悔婚的那家汉子该悔死了。”
“楼桑村都灭了,谁知道那最开始的冤家是不是在地下,还悔什么?倒不如说她那夫君见钱眼开休了妻,才要悔死”
“那姓王的活该!嘿,他半月前喝死了。”
“哦?”
“此前欠了赌债,有了钱也不还,被人打个半死还喝酒,最后好像失足,就淹死在酒缸里了你说惨不惨?好不容易有好日子过唉,哪像咱们啊,一辈子只能别着脑袋过活。”
街口突然出现两道身影,其中一人分明是太守从弟公孙范,马台脚步一缩,拉着闵琦溜进一条小巷,苦着脸道:“那鸟厮怎么又来了。”
马台口中的鸟厮自然是另外一个身形臃肿、面色不善的大汉,闵琦也知道对方是朝廷来的军卒,听说姓赵,反正这两天对方总是明目张胆地打听关乎那刘正一家老小的事情,偏偏公孙范在旁又使眼色不让说,他经历了几次,最后一次还被那大汉趾高气昂地威胁过。
事实上马台也被此人害得不轻,还被打过,他口中说的破事就是这件。
那赵姓军卒终归是外人,过几天总会离开,公孙范却是太守从弟,要是没什么大事,公孙瓒留任久一点的话,可能两三年内他们都要在公孙瓒的眼皮底下做事,哪里是能轻易得罪的,也是因此,两人见了对方就得躲。
不过这时想起方才酒楼里的颁下,闵琦便也叹了口气,“终归不是办法”
“起码态度要有。”
看着那赵昕公孙范走过,闵琦又和马台聊了一会儿,便也告辞离去,走进家门不久,门外突然有人敲门,闵琦从鱼篓里掏出玉佩金子放进炕洞里,拿着卜卦的白幡开门的时候,便见两个大汉站在门口,有人自怀里摸出令牌,开口笑道:“赵常侍亲卫。对,便是当今圣上身边的赵常侍兄弟赏个脸,将关乎那刘正的事情都说上一番?”
闵琦望了眼两人右手按着的刀剑,苦笑着开门道:“进来吧。”
随后不久,两名大汉心满意足地出了门,闵琦躺在炕上,脸色惨白,捂着被打了几拳的胸口不断咳嗽。
此后配了点药,休息一阵,不少人家上门让他算算生辰八字,他便也接下生意,还有人送上鸡鸭鱼肉给他滋补,他感谢几句,到得夜晚的时候,清晨分别的女子过来看他,他胸闷得难受,看对方被自己催赶不肯走的凄楚样子,便也心软地留人过夜。
到得子时,有人敲门,他狐疑地开门,望到那名叫朴胡的賨人头领时也是嘴角抽了抽。
许是此前一直不让那女子上门,这时对方便也发声询问,颇有展现给旁人这家女主人的意味,朴胡笑着望了望卧房,摸着手中的环首刀手柄,“听说闵兄重伤还接生意?正好夫人在,要不要接一单能过一辈子的生意?也好免受这种皮肉之苦?”
闵琦脸色微白,叹了口气,“这一辈子是长还是短?”
“看闵兄说是不说了。”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闵琦望着卧房摇摇头,出门与那賨人说了一阵,回来的时候,手中翻转着令牌,啐骂一声:“妈的,老子哪里有空又是汉中又是上党的!”
卧房内那女子探头探脑、一脸娇羞地出来,闵琦望着对方妩媚十足的脸,脸色难看道:“就说不该心软,不该让你留下装了这么久,还是乱了分寸夫人,你这又是何苦呢?”
那女子听着称谓掩着嘴喜极而泣,随即扑上来搂住闵琦。
闵琦环住对方,双手自后背慢慢探到女子的头上,突然用力一转,随后依着房门倒在地上,闭着眼喘着粗气。
一夜过去,天色未亮便有人敲门,黑暗中他依着房门睁开眼睛,目光一凛,听到门外那人开口:“黄邵,听说你受伤了?”
凌厉的目光随即松懈下来,“等某家片刻。”
他自一侧点了灯,又在炕上撒了油,将女子的尸体抱到床上,自炕洞里掏出一把环首刀和一条黄巾,随后又从炕洞里拿出金玉钱币,连同黄巾在内装进包裹里。
举着油灯最后看了一眼女子的尸体,他眼角微润,将油灯放倒在被褥上,推开门的时候,微光中地面湿润,远远近近有水滴在滴落。
寒气涌入门内,裹挟着湿气与雨丝扑面而来,他轻咳一声,望着眼前头戴斗笠穿着蓑衣的人影,“正好。昨日将因果都断了今日起信佛了。”
火光在卧房燃烧起来,那人影望了一眼,“谁啊?”
他捂嘴咳嗽一声,“我家夫人。走吧,今日召集人马,夜晚来个了断。早就不想呆了。何曼来过消息,去汝南吧。”
“成了?就你?!”
“对,因缘际会信我,我等牵个头便好昔日卜饵、程科,乃至大贤良师的仇怨,都可以报了。”
他揉了揉胸口,“妈的,老子迟早亲手宰了赵忠!”
那人影沉默了片刻,“杀夫人这么大的决心。其实,卜饵的仇我”
“你难不成真姓黄了?此前去故安,不是去祭拜卜饵的衣冠冢?莫非当真与闻人昌、常继文成了好友?”
见人影继续沉默,他一把揪住对方的衣襟,指着身后的火光:“那老子在干什么!老子手下一帮人在这里干什么!”
“小声点!我知道,我知道便是安逸了,便是被他们说动了你不知道,农庄里天天说些为了大汉要怎么怎么样,有一些也是对的真的。我原本还想多学一会儿。既然你动了”
那人影拍了拍他的手,将斗笠戴在他的头上,“卜某动起来便是了。走吧,你去城外治伤,我派人四个城门放上黄布。今夜就动手。”
微光中,两人踩入湿润的地面中,消失在街道里。
没过多久,房子烧起来,有人呼唤起来
天色亮起来的时候,马台撑着伞在大雨中急急忙忙跑到院落,看着满地残骸,有衙役在处理尸体,狠狠一拳砸在墙上。
他喘着粗气,朝着一名小贩使了个眼色,那小贩凑过来,马台搂过对方小声道:“通知渠帅,黄邵不见了!我等准备动手!”
随后的时间里,雨停了又下,时小时大。
是夜,大雨磅礴,春雷阵阵。
不时有人自涿县城内走出来,朝着张家庄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