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儿有些忸怩的声音自墙那边传来,刘正走回宅院,张飞田约等人自然上来问候明日的安排。
卢俭其实没猜错,邹靖一走,引路的人真的没有了,田约倒是了解地形,但他受了伤,到了这里后一直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现在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要死不活的,若处理不好,很有可能因为疲劳过度,免疫能力下降这些原因在这样的天气里染上感冒伤风、伤口发炎这种比较麻烦的病症。
按道理来说,智郁筑鞬倒也能够相信,让他引路也是可以,但刘正等人总要回来,万一智郁筑鞬因为闹翻了不再过来,或者其他一些原因离开,在代郡上谷这种密林草原密布、鲜卑乌桓横行的地方远行终归会很麻烦。
这不是地图能够解决的,还是需要向导引路,刘正晚上与卢植在书房考虑的,主要也是真的和轲比能开战后,在向导带领下安全撤退的问题。
针对刘正与卢植前去拜访郁筑鞬一事上,卢俭倒也没有猜错。
两人的确有过打算,只是之前想好的,也是郁筑鞬碍于卢植的大儒身份,不会刁难,顶多就是少年脾气地冷嘲热讽或是置之不理,真看着郁筑鞬将卢植一巴掌拍在地上,还要拳打脚踢的时候,刘正除了愤怒,也是真的有心让所有人知道卢植是他的逆鳞,是不能动的。
本来想好的倒也是让卢植通过身份慢慢与郁筑鞬结交好关系,然后到时候见了轲比能,借兵的事情也能更顺理成章一点,但与聪明人一起未雨绸缪的好处就在于方方面面都考虑到,卢植与他也不是没料到被打的可能,那就顺水推舟,将这个不安定因素赶出村庄,同时尽快去见轲比能处理这件事情。
当时邹靖会走,卢植会挽留,也是因为想过万全之策,只是邹靖身份使然,劝不住,刘正这边却还是得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处理,在尽量不上升到两族关系这种敏感问题的情况下,与轲比能争取双赢。
当然,此后第二次在书房的长谈,除了准备去沮阳请个向导,还聊了很多,有关乌桓、难楼之类,有关村里所有人的姓名写法,以及乌桓、鲜卑部落的聚集点与上谷、代郡准确地图,自然,刘正也少不了埋怨一番明明有些武力的卢植故意受了这一巴掌上演苦肉计的事情。
但这些计划现在谈来索然无味,刘正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带头和张飞等人各自写了一封家书,然后让闻人昌带了二十名宿卫兄弟,护送着受伤的兄弟亲自送去涿县。
至于那留在军都的近三百人,倒也让他们半路叫过来。
于是到得第二天,村庄内早起的村民循着马匹的声响,望到村庄外整齐排列、一声不响的三百骑兵时,吓得大吃一惊,要不是看到刘正关羽等人也在那边,或许还可能大呼小叫起来。
而当郁筑鞬被族人背着出门,望到那些骑兵,就更加脸色惊骇,虽说依旧对刘正很是厌恶,但不得不说,这些骑兵真的很精锐,想着昨晚刘正的毫不留情,对于轲比能可能对他的处置,他心中的畏惧也真真正正在心头蔓延开来。
而卢俭与左慈在看到刘正的那些骑兵时,也心头一突,总觉得这一趟不仅可能让他们一事无成,如果刘正真的有心和轲比能对战,他们还可能被殃及池鱼。
好在卢俭昨夜只向卢植问了一番打算,并没有提议让步氏做向导的事情。
知道卢植确实要跟着刘正过去见轲比能,他回了屋打地铺的时候才问起步氏明日要不要给刘正帮忙做向导,步氏答应下来那一刻,他很高兴,但现在却更高兴自己没向卢植提起这件事情了既然没了机会,那还去干什么?
只是,事情似乎突然有了出入,他看到刘正迎上卢植,望着自己说着什么,卢植神色迟疑,没多久点点头,过来轻笑道:“此番德然有心让你们夫妻也一同前去,方才洗漱的时候,涟儿还跟我说起此事,说你昨夜邀请了她当向导,那便一同前去吧,就当锻炼锻炼好,你也去,一起去,就当去散散心。”
步氏的乌桓名字叫染涟,平日卢植也一直用涟儿称呼,这时最后一句话,倒是对有些担心此行的宋氏说的,卢俭愣了愣,那边宋氏将他的担忧说了出来,“一起?那毓儿呢?老爷不担心”
“无妨。有德然在身边,无事。何况轲比能你也见过,我等便当过去访友。与这惹是生非的逆徒没什么关系。”
因为脸上有伤,卢植今天出门戴了斗笠,压得很低,但那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见步氏莞尔一笑,感慨一番他和刘正的感情,他笑的时候牵动伤口,疼得咧了咧嘴。
宋氏年过三十,在卢植身边一直扮演着言听计从的角色,以往不管是卢植出征还是服心丧,心中担惊受怕,也不敢有过多微词,此时知道能陪着卢植一起面对可能来的危险,倒是心满意足,虽说有些担忧卢毓,但她其实对刘正也有信心,何况这一年半载与荀采那边也时常有书信来往,两边关系不错,她也不怕真遇到了事情,刘正会抛却他们一家。
见一家子都答应下来,眉开眼笑的,卢俭自然也不会拒绝,只是想到这一家子对刘正的认可与信任,心中极其不舒服。
此后由智郁筑鞬号令了那些鲜卑人,三百余人就在智郁筑鞬与步氏的引领下出发西行。
也是因此,到得下午,当名叫阎志的年轻人带着二十余骑过来拜访卢植,听着村民的讲述,领头的大汉饶有兴致地笑起来,“代郡普富卢的地盘啊。奇卢楼,你去招呼各个部落,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那二十余骑各个身穿毛皮缝制的衣服,比鲜卑人还要更趋向于汉民口中的野蛮人一些,但值得注意的是,每个骑手都长得十分魁梧,马上也都带着弓箭、弯刀,坐下的马匹并不高大,却极其雄壮英俊,整个队伍看起来就是颇为精良的模样。
也是在那些人离去之后,田期神色紧张地朝着沮阳城过去,而察觉到他动向的芙儿懊恼地进了屋,与扭脚的廉芍药对骂了一阵后,也只能双手托着下巴,有些担忧的望着西面。
三天后,涿县张家庄内,闻人昌快马加鞭脱离队伍当先来到了涿县,收到家书的荀采与耿秋伊对视一眼,想着昨天过来催促荀攸上路的书信,脸色古怪了半晌,才召集荀彧等人要个说法。
随后众人开了会,名叫田畴的年轻人好奇宝宝似的在书房里东张西望,在摸了长长的会议桌好半晌之后,听着荀攸等人的忧虑,与脸色同样古怪起来的阎柔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大喊道:“你们不熟我们熟啊!”
见太史慈神色有些迟疑,两人又咧嘴一笑。
“子义兄也能去!大家都能去!那边也能南下雒阳!”
“既然刘公子要做大事,那就索性闹的更大啊!咱们就从并州”
见田畴突然有些畏畏缩缩地欲言又止,众人齐齐望向他,随后就听得一声“打下去吗?有意思”,扭过头,就见荀攸一抹八字胡,眼眉之上带着灼人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