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马车一停,风就小了很多,太阳一晒,汗流浃背,他便是有几分行气导引的内家功夫,可江湖人士,最怕遇到战场,那绞肉机一般的地方便是功夫再好,也可能被撕成碎片,一看两边还没个响动,左慈当然也如寻常百姓一般冷汗连连,便是气息也紊乱了一些。
左慈也不笨,这场面显然需要一个破局的,既然刘正那边智郁筑鞬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出来,轲比能也没个动静,保持着敌对的姿态,那就只能拉出唯一和双方都有过来往的卢植打圆场了。
只是
左慈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宋氏死命抱着卢植手臂不让卢植起身,卢俭还按着卢植的心口,帮忙捂住了卢植的嘴。
卢植正贴着车厢壁,一脸无可奈何,知道母子二人是心疼他,怕他身处险境,见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开,望了眼车帘子一角外能看到的远处的那些胡骑,也只好朝着步氏使了个眼色,让她看一眼刘正所在的方向,心中也在疑惑刘正怎么还不过来请他,莫非对面真的有变?
此时小卢毓被步氏抱在怀里还在睡,小孩子这两天出门激动,顽皮坏了,经常起夜玩闹,这时睡得倒是时机不错,步氏却也有些紧张地左右扫视几眼,看看车内母子二人对卢植关心而失礼的举动,又按照卢植的眼神从车窗外看到刘正关羽张飞嘀嘀咕咕,那挤眉弄眼有些紧张又有些滑稽的场景,却也冲淡了她的一丝紧张。
只是扭头也只能给卢植一个摇头,说了句刘正等人还在协商,这让卢植更疑惑了。
“要不我出去探探?”
两边,莫护跋与张飞齐齐按捺不住地道,“谈话还是当面谈好,太远也说不清。万一听岔了,那便真的打起来了。”
刘正与轲比能同时瞪向身边人,“万一你一动就打了呢?对面可都是高手,还带了弓箭,一百五十步,那可都在弓箭的距离中,你逃得及吗?”
“那怎么办?”
“再等等!”
轲比能的等,耗的就是对方的精力。
刘正的等,却是真的在权衡怎么办,只是这样下去还真不是办法,他想了想,大喊道:“对面可有轲比”
有些微弱的话语才刚在草原回荡起来,就听一声雷公般的大喝:“轲比能可在?出来一谈!”
张飞的嗓门那是公认的大,自打那次一声大喝将人喝死了,张飞自己也觉得自己擅长担任这种远距离交流的传令兵,仰头就是一声咆哮。
这声大吼很是清晰,智郁筑鞬看着张飞朝刘正一笑,也知道对方是在担任传令兵的角色,只是将刘正的喊声也覆盖了过去这一举动,给轲比能的感觉,就是有人不耐烦刘正罗里吧嗦,直截了当地要找他单挑。
轲比能心中不豫,既然对面服软率先打破了僵局,倒也有了底气,不怕对方放箭暗算了,心知智郁筑鞬等人恐怕真成了俘虏,他对于这些造谣智郁筑鞬在汉民身边混的很好的传令兵更加不满了,望了眼莫护跋,“把那个大嗓门打一顿再说。”嗯,反正不是他去冒险,当然不怕放冷箭。
莫护跋早就按捺不住,虽说战前挑战这种事情没怎么听说过,但他能有如今的位置与名声,除了因为和蒲头、步度根等鲜卑西部部落对战时骁勇善战,也有大半是小时候比试决斗出来的基础,这时立刻提起长矛,拿起弓箭就拍马冲了出去,“刚谁的嗓门这么大!胆敢出言不逊!出来一战!”
“真要打?”
“怎么回事?”
“他们这是”
刘正三兄弟齐齐望向智郁筑鞬,上来就挑战,要是这还没有敌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误会啊!绝对是误会!”
智郁筑鞬挺直了背,昂首挺胸的像是有些骄傲,只是那张脸皱得紧紧的,只怪那冰凉凉的蛇矛又戳了一下。
智郁筑鞬心中仓皇,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只是觉得不对劲,自家大人一向亲善汉民,敬重英雄不提这些,便是为了他这样的手下心腹,也一向会思虑周全再出手,怎么可能一言不合就让莫护跋挑战了?
“还不出来受死!”
莫护跋纵马靠近,又是一喝。
既然轲比能发话,很显然就代表着对方那声大喊是在挑衅,莫护跋想着教训对方,首先就要吓破别人的胆,便说了句“受死”的狠话。
只是这还得了,一听对方上来就是挑衅,还是生死斗,刘正三兄弟还没发话,朱明等人率先耐不住了,小声地请战,只是张飞之前憋了好久没跟人斗生死,上次和郁筑鞬等人打可没打痛快,折了兄弟之后总结经验,还觉得自己做错了不少,像这种单挑,能够放开手还不担心自己连累了队友的机会哪里去找?
这时看莫护跋是要杀了他啊,便也拍马而出,扭头还瞪了眼智郁筑鞬:“你等着,待得爷爷挑了那厮,回头就斩了你这不忠不义之人!”
也不等智郁筑鞬一脸仓皇地还要解释,提矛纵马,张飞大吼一声,“爷爷在此!受死!”
这声“受死”让轲比能目光徒然一睁,也忘了刚刚是莫护跋先喊的“受死”,下意识地对这怠慢他的人有了敌意,望着已经纵马百步开外的莫护跋,用鲜卑语喊道:“不要留手!杀了他!”
“好咧!”
莫护跋闻言目光一凛,扭头间步摇一晃,笑容洒然,见张飞拍马持矛而来,也不挽弓,将弓放回马鞍旁的挂钩上,持矛迎了上去。
马蹄践踏,草絮飞舞。
两道长矛在狂风中呼啸而起。
阳光在长矛柄上映出光泽,流光一闪而过。
“当!”
一声脆响。
有人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