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号!吹号!吹别!有人吹了!别吹了啊!”
“敌袭!敌袭!列队!车子搬到一起当拒马,快快快给我回来!逃什么!”
“滚滚滚!还搬什么,上马准备撤退别挡道!让开!快让开!”
“让我过去!别乱!都别乱!看我的手势”
远远近近,喧嚣不止,暗淡昏沉的光耀下,两个营地内乱成了一团。
人们或是自毡帐内跑出来,或是从篝火旁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找马的找马,找人的找人,或是就近钻入某个毡帐拿上武器也有已经喝醉的胡人抱着清醒的身边人不肯放手,然后被推搡出去,但仍旧扑上去不罢手,最后被路过的首领直接捅死在地。
铺天盖地的声音中,到处人来人往,像是乱锅上的蚂蚁一般互相推搡倾轧,磕磕碰碰免不了,就有身份高贵的胡人首领、大帅暴怒斩杀属下,大喝着“安静!安静!”,但无论是轲比能的人,还是蹋顿的人,聚在一起的都不是单一的部落,在如今多半人找不到轲比能和蹋顿这两个主心骨的情况下,面临着黑压压的骑兵急速自北方席卷而来,恐惧与不安早已不是鲜血能够震慑的了的,场面依旧乱得一塌糊涂。
不过,这混乱没有持续多久,也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大多数人朝着一个地方汇聚,大家便跟着脚步,朝着那里聚集过去。
另一边,刘正的人也有些混乱,但比那些胡人要好的是,大多只是脸色慌张、身躯打颤,便是脚步踉跄了一些,显得有些腿软战栗,所有人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回去各自的毡帐寻找装备、马匹,汇合队员,然后在左顾右盼中,井然有序地朝着附近更大的队伍汇集。
手势、号角,还有举着东西纵马飞奔充当旗手的,三方人员的高级首领在铺天盖地的喧嚣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中各显神通,依照最快的速度将手下的部队汇集了起来,并且压下了各自部队的混乱。
但相比较轲比能与刘正的人,蹋顿这边的女人明显多了很多,虽说多半女人也都是弓马娴熟,但女人的存在,也会让不少男人精神惫懒、享受仅有的一些生活乐趣,以至于真正到了这种刻不容缓的时刻,当刘正、轲比能的人相继结阵完毕的时候,他们那边还有不少男男女女或是衣冠不整地出来,或是干脆衣着单薄地提着武器就赶了出来,逊色不少。
当然,这样的情况在所难免,蹋顿之前也不是没有假设过,早已预料到了,他真正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些大数量骑兵的出现,以及刘正轲比能两个部队的慌乱,这就代表着这只骑兵没有在任何人的意料之中。
他有些疑惑地望着北方那近在咫尺的密密麻麻的骑兵,然后望到轲比能单枪匹马朝着两个营地中央集结的刘正的部曲冲去,像是准备找领头的刘正问些什么,眉头顿时一皱,却是叫寇娄敦凑了过去。
轲比能纵马赶到刘正身边的时候,那些自北面过来的骑兵已经在五六百步开外停了下来,留出足够的冲锋距离,刘正的身前,朱明正迟疑地望着刘正打的手势说着“主公!这”,然后在刘正不容置疑的表情中,朝着身后人打着手势。
他看了片刻,开口道:“刘公子,你到底”
轲比能正说着,就见身前的那些刘正部曲左右彼此望望,然后在各自惊疑不定的脸色中分出五六十人井然有序地朝着营地过去,他有些愣神,就看到就近进入营地的人已经下马围在篝火边,一边安抚着马匹,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将煮着的肉、饭分下去给队友。
与此同时,荀攸驾着马车赶了过来,也不开口,打着手势,刘正点头摇手地比划了一阵,荀攸知道自己不能亲自上阵,便一脸不爽地朝着朱明打了个手势,然后看着朱明在刘正点头之后一脸无奈地带着十几人凑到马车身边,便也一脸地幸灾乐祸地与那十余人朝着南面当先而行。
刘正的部曲中一部分人脱离出去安然吃饭的一幕让所有人愣了愣,北面那些衣着朴素的骑兵中分出来的两百多人拍马过来,领头的几人表情也是相当震惊,在看到刘正这边有马车和十几人往南去后,左右望望,像是讨论着什么,之后有人摇头,便也没有反应,但有人停了下来,与这边保持着一箭之隔的距离,其余人便也都停在了左右。
轲比能完全懵了,一脸呆滞地望着刘正跳下马,从闻人昌手中接过饭羹安然吹气喝着,一旁关羽张飞还一脸迟疑地帮衬着他一起将一套铁铠套在他身上。
刘正扣着朴素没有纹理的铁头盔按在脑袋上,朝着轲比能望了眼,一手帮张飞提拉着皮铠,一手举着热羹,喝了一口,口齿不清地道:“别慌。吃个饭而已。大家都饿了一天了,总要先吃饱再做事。反正他们想谈,那我们就养精蓄锐”
这年月都是一日两餐,此时夜幕降临,其实按照夏天的时辰,已经酉时过半快到戌时,也就是临近七点,原本刘正这些人在涿县的习惯当然也遵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时间,早就吃过饭了,但住在这里大家都轻松下来,也有还没吃等着晚上与人喝酒吃肉玩闹一阵的。
这时看刘正还让手下去吃饭,轲比能很没有营养、又显得很木讷地“哦”了一声,望着北面那些骑兵,嘴角微微抽搐,总觉得那些骑兵可能被激怒后不由分说地就冲上来。看样子对面七八千人最起码,真可以这么轻松地安排人吃饭?是知道自己这些人的数量没什么用了吗?吃饱喝足,能逃几个逃几个,死了也别做饿死鬼?
已经纵马过来的寇娄敦闻言也脸色怪异地望着刘正,随后望着刘正那套颜色暗沉的铁铠、披着马铠的青云后背马鞍上挂着的大弓和六只插满箭矢的箭壶,微微艳羡之后,还有心质问,刘正已经朝他喊道:“怎么回事?到底是谁的人?”
寇娄敦也不由一愣,随后就听到蹋顿身后集结的队伍中有人喊了起来、拍马而出,几个宁县附近的部落首领朝着对面冲了出去,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静了下来,能听到前方赶过来的那两百余人中也有人在呼喊,还有女人从里面纵马冲到那些人的前方,与领头的并马在一起,痛哭流涕地喊着什么,距离有些远,那女人的声音又嘶哑无比、断断续续,隐隐只能听清“难楼”两个字,让他心中徒然间生出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