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忍则乱大谋”
蹋顿嘀咕一句,算是明白了颁下的用意,随后又想起那句“我也有。你有吗?”,恍惚的神色在许久之后慢慢坚定下来,毡帐内有微弱的声音响起,火苗轻轻摇曳,毡帐外人声不绝。
“我有”
声音在毡帐内反复响起,渐渐用力却压抑,然后,有蚊子嗡嗡作响,啪啪声不时响起来。
“杨凤那厮疯了吧!”
宁县城外的营地帅帐内,在自广宁回来的人将手谕送给田楷不久后,自广宁那边也有人带了消息过来。
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倒是与手谕上所说的内容相差无几,要他们无论如何佯败一次,唯一不同的算是确认了时间要他们在稍后可能到来的乌桓人偷袭中佯败一次。
至于佯败后如何,要不要反击,要不要去接应北上偷袭的一万骑兵什么都没有说,于是在诸多将领集合之后,名叫徐和的大汉首先愤懑地叫了起来。
“他怎么不叫他们那些人佯败,让我们偷袭立功,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徐和又愤愤不平地道,不少人深以为然地或点头或蹙眉。
张曼成望了眼坐在一侧的田楷,看着田楷拿着那份手谕魂不守舍,只好自己出面安抚众人道:“此时不是争功冒进的时候,既然他们有意夜袭,我等也只能从旁策应了。佯败一场也没什么大的损失。马台,你先带几个人去通知大家准备,再安排斥候侦查戒备,我等再商议商议对策。”
这话干巴巴的,没有对杨凤他们偷袭意图的分析,也没有佯败后的具体方案,让人怎么都放心不了,所以众人也不免抱怨几句“怎么商议?!他们在哪我们都不知道”之类的话表示拒绝合作,好在马台出去,他们也没拦着,算是给了张曼成一个面子。
张曼成也不由头大,忙不迭地望向一侧一名身着铁铠,长得极其俊秀的中年人,“子布兄,你说说,我等应当如何?”
这种时候,其实张曼成也很想说上几句,可他以往在青州通常就是集思广益之后就决定了,事情有成功也有不成功的。不过凭借着平日里的训练有素,遇到那帮青州黄巾贼,其实多半都是打赢的情况,后来人数一多,甚至出现一哄而上就平推,或者不战而胜的事迹。
所以即便他学着刘正交给他的方式每战必有总结,平日里实则也没有多少有关战阵的实际经验能够积累。
昔日宛城与朱儁对战倒是让他受益匪浅,但那时他是真正的渠帅,是主心骨,此时虽说他也能够做主,但如今有三千人是田楷带过来的,而剩下的,自青州跟随过来的管承等人这些商贾出身的人其实都有自己的想法与主见。
徐和司马俱这些人带领的青州黄巾,也未必没有其他心思。
还有马台他们这帮赵弘、卜己、彭脱等人的心腹,平日里倒是乖顺,可这两年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些人夺权的情况,要么是为私利,要么是自认为揣摩到了赵弘、卜己、彭脱那些人的想法,甚至时至今日,张曼成都怀疑其中暗藏了几个对他的位置有想法的人。
如今又加上了宁县过来的四千护乌桓校尉邹丹的部曲
光是人心方面,就是各有心思,他也未必能够服众。
而且昔日宛城,他们是背水一战,气势如虹,如今大家倒是也争相想要建功立业光耀门楣,说得上气势如虹,但其实本质上与“背水一战”时的气势还是有些距离的。
再加上当初是攻城战,熟悉的也是朝廷军的套路,此次却是实打实的平原骑兵战,还是乌桓这等传言中就野蛮悍勇、弓马娴熟的民族
总而言之,结合各方原因,张曼成又哪里敢随意出谋划策,以免搬石砸脚,让自己威名扫地,所以也只能让相对擅长排兵布阵的邹丹来说话了。
邹丹在流言之中极其窝囊、怕事,其实能被董卓任命单独上任护乌桓校尉,也是有些能力的,只是随着局势自暴自弃、明哲保身而已,此次田楷一邀请,他就开了武库发放装备,还带四千人汇合,算是在刘虞病危之际真正站队了,于是便也打起精神,想要在田楷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才华。虽然是降将,但好歹是中郎将出身,总归也希望自己能通过田楷被公孙瓒重视,往后也好只屈居公孙瓒之下,或者与田楷这种拥有实权的心腹平起平坐。
“既然广宁城带着一万人”
邹丹开着口,田楷突然回过神,那张一直一本正经的脸徒然间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子布兄,稍安勿躁。田某兴许知道是谁真正想要偷袭了。”
“嗯?”邹丹愣了愣,张曼成望了眼田楷手中的手谕,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问道:“莫非是蓟侯?”
他说着自己就脸色古怪起来,“你不是说,这笔记不是蓟侯的吗?是杨凤那边假借蓟侯的名义所写。”
“对,并非主公所写。但时间既然定了,那就一定是主公的意思。荀文若不过一介书生,纸上谈兵可以,大局上诱敌深入去广阳郡也没错。但便是他亲自赶来,想要在短时间内就定下时间,绝无可能。”
田楷目光灼灼,弹了弹信笺,“此人谋而后动,便是善谋,尚未经历过战场,未免我等白白牺牲,绝对会思量一番,以免一念之差损失惨重。自然,便是他当真有如此魄力,这等时候出兵偷袭,一定也有一个善战有勇之人参与。但如今子干公与邹校邹靖邹校尉都不在此处,连你等交好的刘公子也不在,想要镇住一万人的人心出兵,便只有主公了。”
张曼成愣了愣,“或许张燕呢?杨凤也可能自己做主啊。还有,不是听说那个太史子义挺厉害的吗?”
“太史子义尚无威信,杨凤素来知晓乌桓威势,此次也是策应我等,如今乌桓四面楚歌,他敢不顾大局,自作主张去捋虎须吗?不可能的。便是张燕来了,关乎幽州局势,他也不敢随意做主。能做主的,也就这么几个人了,那么,除了我那消失无踪的主公,还能是谁决定朝乌桓下手?也唯有他,只需要朝我等确定时间,不说策略了。”
张曼成挑眉道:“因为你知道该怎么做?”
“没错!”
田楷打了个响指,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