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风吹草伏,数不尽的马蹄震落草叶上的露珠,朝着东面疾驰而去。
也有上千名骑兵停在黄巾大营外,与一群同样数量、面貌轮廓相对宽阔的鲜卑骑兵隐隐对立,正中央,六个人站在一起正说着什么。
随后不久,有人离开,带着那群鲜卑骑兵北上离去,留在原地的五个人中有人朝着身后的一千骑兵挥挥手,在那些骑兵散去的背景映衬下,有人望向东面一望无际的草原,随后其他五人都望向东面。
“蓟侯,就这样放走了吗”
说话的是张燕,他的身上沾了血,手臂脚腕上有伤口被包扎,此时右脚轻轻踮起,搭着杨凤的肩膀站稳,表情隐隐带着亢奋。
那时被人包围,随后便发现来的正是琐奴。据琐奴所说,昨夜蹋顿那边集结人马的动向,他们倒是不知道,但那些游牧监视他们的几个乌桓部落确实都有变动不是人数减少,便是失去了踪影,同时,普富卢与蒲头的部落也有不大不小的动静。
莫护跋察觉到端倪,于是讨论了很久,最后决定慎重以待,让琐奴带着两万人趁着大雨渐息,下来探探情况。
到得张燕与琐奴遭遇,之后的事情便极其好办了,这一晚,到底是让张燕有了进攻乌桓大营的机会,当他们赶到时,乌桓大营已经被公孙瓒与田楷的一万三千人搅得一团糟,及至他们从北面包夹,那些乌桓人大多数都直接崩溃投降,有一些负隅顽抗的,就给了张燕表现的机会。当然,他倒是对于袭杀几名首领大帅没什么太大成就感,最大的成就感就是蹋顿趁乱想要逃走,被他与太史慈两人围追堵截给逮了个正着。
也是因此,方才公孙瓒决定放了蹋顿,他有些不舍得到手的功劳飞了,何况追击蹋顿的过程中,他与太史慈都受了一些伤,虽说不是很重,但还是会觉得这次受伤有些不值得,到得此时身旁没什么外人,便也将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不放怎么办?你想看着曼成兄他们去死?鱼死破他们是未必会做,但蓟侯当时可是单枪匹马冲进去了,用他换蹋顿?你觉得值吗?”
杨凤知道张燕就是随口问问,没什么其他心思,笑着回应一句,望向公孙瓒时,神色极其敬佩。
他是看着公孙瓒带头冲锋进攻乌桓大营的,之后的场面太乱,他混杂其中也看不到公孙瓒的表现了,但冲进乌桓大营的那一刻,公孙瓒不愧为“白马将军”,实在是悍勇难挡,尤其不可思议的是,其中不少乌桓人在看到公孙瓒的那一刻,就立刻大叫大喊着溃逃,亦或直接跪地投降了。
早就听说乌桓人将公孙瓒的画像当成箭靶来射,但当真正看到那些人没有任何怀疑地崩溃后,杨凤还是有些感慨,没想到公孙瓒白马白袍、双头铁矛的形象会这么深入人心。
此后,他们与琐奴两边配合将乌桓人团团围住,做了监禁,公孙瓒便带着被张燕气急败坏打晕过去的蹋顿,以及五千人快马加鞭赶过来救援,他倒是没料到,及至营地知道张曼成等人被围后,公孙瓒不需要任何人保护,带着蹋顿就朝里冲,那些乌桓人看到昏迷不醒的蹋顿后,便也失去了抵抗,被公孙瓒一路突进,直到冲入包围圈朝着寇娄敦拿昏迷不醒的蹋顿开涮、寇娄敦投鼠忌器商议换人、乃至投降,整件事情算是尘埃落定。
但也不知道公孙瓒是出于什么目的,并没有同意寇娄敦等人直接投降,反而说用蹋顿换张曼成等人的性命,而且最后还真的将蹋顿给放了。
当然,能离开的也就蹋顿以及寇娄敦在此的七八千骑兵了,乌桓大营那边留下的七八万乌桓人以及所有粮草辎重全部被扣押了起来,方才众人与琐奴商议,其实主要也是公孙瓒让琐奴那边通知莫护跋进驻乌桓大营,将那七八万乌桓人看管住。
至于怎么处置、分配那些乌桓人,公孙瓒倒是没说,杨凤却是感觉这件事情多少有些蹊跷,因为不管怎么样,便是莫护跋防止手下那些部落的人侵吞俘虏,底下人也不会老实,兴许过不了多久,那些乌桓人就有可能被鲜卑中部全部招收进去,这种长远上来看于己不利的事情,他不相信公孙瓒会做,只是他观察了一夜,总觉得这一次公孙瓒过来,虽然做法雷厉风行,但有时候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想其他的事情,以至于忽略了此事。
“是不值当。蓟侯为我等兄弟涉险,就是一件不值当的事情。也是我等有负所托,若是能守住,此次便是大获全胜了。张某唉,无颜见诸位啊。”
张曼成摇摇头,有些颓丧,公孙瓒笑了笑,“你若胜了,我等才不好办。此前手谕,不管是佯败还是真败,确实是需要一场大败。曼则战机选择的不错,但确是一时头脑发昏,若不是你们败了,差点坏了我等的大事。”
他拍了拍张曼成的肩膀,侧身望了眼营地方向的上空也就是西面,“殊不知,我等太过精锐,有些人就不敢动手了。何况知耻后勇,张曼成啊,往后跟着德然慢慢学吧。对了,可别再效仿什么楚霸王了,以你如今的实力,就根本没可能让史书记载下来。顶多便是黄巾渠帅张曼成,与乌桓战,大败而死。”
张曼成一脸尴尬,众人失笑,公孙瓒又望了眼东面,笑道:“回去休息吧。接下来,你们休养几日,准备配合邹子布往西去代郡对付普富卢了。田楷留给你们了,至于那些俘虏,你们别管。张中郎将,你有伤在身,也休息一番,正好与子义在此坐镇,我与杨校尉带一万人,到得下午便前往追击蹋顿。”
太史慈有些迟疑,“蓟侯,此事尚未了吗?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南下?我也好有所准备。”
“等德然那边的消息吧。”
公孙瓒摇摇头,张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道:“要不,蓟侯带些我的人吧?蹋顿怀恨在心,这一路上你们只有一万人,可难保他们走投无路做出鱼死破的事情来。我给你五千人,往后他们就算加入你的白马义从了。你就当自己人用,如何?”
“等事情结束南下时你给我带过来吧。此次便不需要了,还是自己人用起来顺手。”
公孙瓒说完,走进营地,张燕望望杨凤,神色古怪,“自己人?”
杨凤脸一红,“真不是我”
“是我这边这一路上,不是还有不少我的人在过来嘛。大雨阻路,停在几个郡城所以”张曼成突然低声朝着其他三人说了几句,某一刻,张燕脸色激动道:“荀文若那厮这也太过分了!竟然不叫我!不行!杨凤,你一定要给我带话给刘公子,那厮太可恶了!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参与!你让平汉过来镇守,我过去!起码让我知道事情的整个缘由!要不然我真的要疯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太史慈也目光闪烁不停,脸色红润。
杨凤却脸色古怪地打量了张曼成好久,突然笑道:“有些知道为什么你堂堂一介渠帅,居然心甘情愿为刘公子做事了最起码,以往你绝不可能参与到这种有意思的事情来,而且也不可能活的这么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