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丈有余摔下去意味着什么?
运气逆天,半身不遂,运气一般,那也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当然,左慈能够想到刘正扛着他摔下去,多半是要死的,如果他的运气好一些,兴许能够在刘正垫背之下活下来,但便是活下来,只怕在巨大的冲击之下,身体也会如同真的散架一般,陷入极度的虚弱之中。
到时候,也是任人宰割的局面。
不过,左慈还是很感动,身体被扛着跌出窗外的那一瞬间,他望着房间内两米开外、挥着武器格挡着灯油、灯盘、支架的那些敌人,感受着肚子被刘正的肩膀顶得汹涌澎湃,内心升起的,是一种不枉他自作主张过来救援的欣慰。
只是,他便是能活下来,到了下面又能怎样?
明明自己能走,这个年纪相对较轻的男子还要冒着这样的风险给他求得一线生机他只能歇斯底里地大喊一声:“疯子!”,目光期盼着那些敌人能够再慢一点冲上床榻、再慢一点挥刀割断绳子,然后,谩骂声在急速坠落中模糊起来,身体也开始变向朝向街道,他刚望到微光中楼下街道的乱局,急速的坠落骤然一停。
双脚似乎是摩擦到了墙壁,传来剧痛,肚子也汹涌澎湃,剧烈的失重感后猛然的停滞让他差点头上脚下的从刘正的肩膀滑下去,索性双腿被刘正按住了,但他还是听到停滞的那一瞬间刘正闷哼了一声,下一瞬间,他们又急速下坠了一段距离,才再一次稳住身形。
他下意识地歪过脑袋,沿着那绷紧的绳子望过去,望着斜上方很远处的窗口,望到一抹寒光在窗口一闪的瞬间,瞳孔骤然一缩。
感受着这个距离,左慈脑子里跳出来的是他们似乎离二楼的窗口很近?!
然后,耳畔突然传来刘正含恨的大吼声,“干”
随着上方传来“嘭!”的一声,刘正那声听来莫名其妙的喊声在随之而来的急速坠落中模糊起来,这一瞬间,设想着方才差点滑落刘正的肩膀,左慈的脑子里也没有什么幸免于难的念头了,他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怎么的,急风扑面,感觉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
然后,又是一次急速坠落后的猛烈停滞,口鼻胃酸涌出,喉咙、腰腹、双脚剧痛中,左慈反应过来,便也猜到荀彧那等善谋之人,知道刘正和他无路可退,怎么都不会放弃拯救这一次的停滞,显然是绳子的另一端被固定在二楼房间内才引起的。
他听着刘正的闷哼声,也顾不上胃酸堵塞口鼻的那股窒息感,猛然挺身,空出来的手抓住了绳子,然后双腿立刻去夹刘正的腋下。
但他的这一挺身适得其反,直接将刘正压了下去,惊慌中,左慈扔掉霸王枪,俯身去捞,他抓住了头发,头发却因为湿润划出了手。
人没捞到!
那一刻他整个心脏都骤然揪住,紧跟着,右腿忽然传来前所未有的剧痛,握住绳子的手顺着绳子急骤下滑,他反应过来,一把揪住绳子,随后才憋不住地发出一声闷哼声。
右腿上的重力消失,绳子晃动了几下,左慈双手揪住绳子,虚弱地颤声道:“刘公子,鄙人何德何能啊”
劫后余生,他热泪盈眶。
上方下方分别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唤声,随之而来的是身下刘正声嘶力竭的吼声:“士仁!拉!益德!把人给我赶开!随便找什么!快拿东西垫!我可能要挺不住了!”
“益德!益德!快!”上面传来荀彧的声音,下一刻,那声音突然迫切起来,“卫林平!四楼!四楼!别走,我叫你在这里拦住四楼的东西!”
“狗贼!尔敢!”下面的张飞也大吼起来。
左慈闻言怔住,抬头望过去,便见四楼窗口外,正有半张巨大的案几显露出来有一双手正抓住案几的边角,似乎在往里送,隐隐还有人在大喊:“三楼的给我住手!你们不要砸!程伯端,让你的人给我住手!刘正一死,那些人必然疯狂,他们若是烧楼,我等便反被堵在此处了!卢子德!你那里有你的手下!”
那是齐周的声音,左慈想着,就听到一声厉喝,“妇人之仁!”
隐约间,左慈判断出是卢俭的声音,下一刻,那双手突然收回了,随后,案几倒了出来。
上方、身下的街道骤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喊声,二楼的窗口有长矛伸出来胡乱捅着、还有人忍不住扑了出来。
“刘公子”左慈目光涣散,喊了一声,与此同时,他抬起尚有知觉的左腿,点在墙上。
那一瞬间,二楼的长矛拦住了案几,但案几的坠落显然不是长矛能够阻拦的,窗口扑出来的那人也伸出手,但没抓住,似乎是里面有人拉了一把,要不然那人很有可能被案几带着直接掉下来。
随后,结果便也可以预料了案几几乎是瞬间就压着脱了手的长矛直直地朝着他们的头顶过来。
“保重”话语中,左慈深吸一口气,左脚用力的同时,身躯扑了出去,他挡住了案几,“啊!”的大吼一声,拉着案几朝着地面坠落下去。
刘正咬牙分出一只手去抓左慈,手臂还没伸开来,脑袋就被长矛的长柄砸了一下,与此同时,又被来不及远离这边就直直坠下去的左慈的左腿砸到肩膀,随即头晕目眩,双手忍不住脱绳摔了下去。
有风吹过,耳畔有一声尖锐的“公子!”飘过,然后感觉摔在一片柔软与坚硬并存的物体之上,刘正浑身剧痛,耳畔嗡然作响,神志不清地扭过头,就看到左慈躺在几具尸体上一动不动,模模糊糊中,案几的一角,似乎陷入了他的左眼。
“大哥,大哥”
耳畔有张飞的声音,一颗脑袋阻拦了半边夜空,刘正呐呐开口:“救人”声音虚弱到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然后感觉被人背了起来,视野一片晃动,再之后,有大片的火把在眼前浮动,他竭力睁开眼睛,感受着那些火把的数量,大概猜着有百余骑,还想思考些什么的时候,眼前一黑
“所以说这件事便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房间内,卢植坐在床榻边上,望着跪在一侧的刘备。
此时门外火把、油灯亮起,有不少人守卫在庭院,更远一些,喊声不断,马蹄声此起彼伏,还有敲钲声在响起那是鲜于银在这边传令后在发号施令。
“正是。”刘备俯身叩首,从进门开始诉说整件事情的原委及至如今,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学生罪该万死,没有取得董卓真正的信任,还让子德让刘公子身陷险境,学生有罪!”
“无妨玄德能如此忍辱负重也是难得如今,尽人事,听天命”刘虞说着,手却暗自捏紧了卢植的手微微颤抖着,随后望向卢植,眼眸清明无比,内里蕴着一些迫切,语调却依旧有气无力道:“此事既然节外生枝,卢公便想想怎么应对公孙度”
卢植点点头,“封城是个好主意,不过还不够好。”
他想了想,“城外尚有轲比能的人,都是远在他乡,夜里也有人会巡逻。若左灵等人一旦突围成功,轲比能定然能够知晓变故。得让人稳住而且还不能让他们与德然的人一同造反,乃至于让他们分出去涿县、鲜卑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