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望几个嬉皮笑脸起来似乎是有心恭维一番的校尉,瞪过去,“尔等不知居安思危,有备无患,就知道在老子耳边聒噪,都滚一边去!把乐安给我找来!”
话音刚落不久,有士卒从城下跑上来,迎面而来,“府君,城下蹋顿求见!”
诸多将领顿时脸色一滞,尾敦眉头一挑,走到张瓒身边,“蹋顿定然是要见的,你带人去给我看住文则、严纲那些人,若有人闹事,杀无赦!”
张瓒脸色一肃,拱手领命带着几名校尉、功曹下去。
尾敦朝那士卒摆摆手,扭头望向南面,便见得公孙瓒的营地东面、那两千左右出营的兵卒后方,有二十余名骑兵马挂盾牌,腰佩环首刀,背负箭箙,手持大弓出营跑到南城墙下面,也没说话,只抬头装模作样地比划了一阵,随后沿着城墙朝着东城门跑过去。
“娘的,找死啊!”尾敦嘴角抽了抽,开口的瞬间右手边有人的呼喊声逐渐接近,他扭过头时才将话语说完了,便见得快步过来的蹋顿脚步顿了顿,脸庞也显得有些僵硬,几息之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却也继续保持着那看上去着实可笑的笑容凑了上来。
尾敦这话倒也并非指桑骂槐,而是一箭双雕。他其实真的很烦这种夹在其中权衡利弊的感觉,很想出城打一仗,顺便透透气,只是他也知道如今不是冲动的时候,只能压下内心的烦乱,望了望跟着蹋顿过来的寇娄敦、张逸及几名护卫张逸的士卒,随后朝蹋顿笑着解释道:“大人切莫误会,便是公孙瓒派了几名骑兵到城下虚打手势,妄图离间我等与城外乌桓大军的关系。”
蹋顿干笑几声,“原来如此哦,恕某家斗胆,不请自来,只是大人可有决议?今日我乌桓大军过来,只怕不救出我等不会善罢甘休,只要大人开了城门,某家定让他们回去,以免祸及上谷百姓的田地,有违天和,也伤了我等的情谊。”
说话间,蹋顿不时望向城垛,企图看到乌桓大军的具体数目,只是这个视角,城垛大体上挡住了视野,只能看到远处水河岸对面有不少骑兵朝着河岸上游过去,像是在针对公孙瓒东营的那些谩骂声予以还击。
知道还没打起来,蹋顿暗自松了一口气,暗叹不枉他听到喊声就赶过来,还死皮赖脸地想要求见尾敦,随后望望公孙瓒营地里的情况,又是呼吸一紧。
按照以往自己一万人安营扎寨的规模来看,这营地比普通一万人的营地可大了不少,只怕公孙瓒已经囤积了不少粮食来应付被围的境况,甚至其中还藏了不少军备。
难怪敢围城两个月他暗自咬牙想着,眼看着床弩、炮车的布局,心中又有些焦躁。
这些军备数量其实不算多,但真用起来,绝对杀伤力惊人,到时候乌桓大军死伤无数,难说会不会伤及根本,又会不会被刘正的人趁虚而入。
如果这时有人进城就好了
他想着,就听尾敦朝凑过来的张逸道:“那厮临阵让那些骑兵过来,也是因为乌桓军中派了两什人打着旗号想自东门和北门进城,我骂他便是他派人拦截途中还给我来这一招,这不摆明了欺我不敢出手么,欺人太甚!”
见尾敦脸色浮现蕴意,蹋顿心中一万个乐意,却也没有推波助澜,只是问道:“还不知府君可有命人开城接应?”
“怎么接应?”尾敦脸上浮起一抹愁绪,“大人也知道,这两个月公孙瓒派人屡次叫阵,城内也并非没人里应外合,打算开了城门让公孙瓒部曲进城。此次大人能听见,那些潜伏在城中的人定然也能听见。我等若开了城门,有人趁机在里面攻城门呢?只要有尸体堵住门,这门开了就再难关了。不说公孙瓒了,便是大人的人进来亦或出去,我也怕有个闪失啊。”
他“哦”了一声,“昨日毕竟不如今日如此形势严峻,我昨日出城,料敌不备,今日乌桓大军前来,那些公孙瓒党羽若心急战情,绝对会倾尽全力。此事倒也并非尾某畏首畏尾,若将大人放在尾某的位置,大人也会如此稳妥行事,对吧?”
这番话推心置腹,说得极其漂亮,蹋顿也颔首赞同表示理解。
说起来,自打两月前被尾敦所救,此后一番接触,蹋顿其实也对这个个性豪爽的汉子极其有好感,尤其是尾敦以诚待人,有什么说什么,毫不嫌弃他败军之将、乌桓“蛮夷”的身份,让他心中也觉得尾敦是真心诚意偏向他们乌桓的。
只是这样一来,他想要凭借地形指点乌桓大军的想法也就破灭了,他微微皱眉,突然灵光一闪,“府君,你此前不是说王渔阳助我乌桓一臂之力吗?若他来了呢?”
“若王子乔没和公孙瓒谈妥,让你们两边暂时罢兵,我绝不开城门。”
尾敦想了想,坦言道:“除非今日城中无粮,百姓危在旦夕,要不然,尾某定然要坚守不出,不开城门。此事,还得大人理解了。”
“此乃府君的城池,蹋顿身在沮阳,自然任凭府君定夺,府君又何需如此。”
蹋顿一脸感动地拱了拱手,也在这时,城外的谩骂声突然更加激烈了,嘈杂纷乱中,自东面一带隐隐传来哭吼声。
见尾敦急不可待地朝着东城门跑过去,蹋顿与寇娄敦对视一眼,也急忙跟了上去,随后不久,就见双方中间的空地上,一群头戴黄巾、粗衣麻布的人在乌桓铁骑的催赶下,哭天抢地地朝着公孙瓒的营地涌过去了。
蹋顿眼前一亮,与寇娄敦面面相觑,脸上同时神采飞扬,两人这一走神,却没看到尾敦望着那些黄巾军,脸上一抹沉痛悲愤之色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