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在守门的黄巾军士卒盘问一番后,两人出了城,却是被人留在了附近,推脱不掉、过去领粥的时候,那边刘正等人散开去了,片刻后荀攸骑马与赵昱的手下朝着城门进去,看赵昱管亥收拢着人马让人安静,大体上可以看出似乎是刘正有什么话要说。
那中年人也凑过去,尾随的大汉扫视一圈,“先生,要不要高某将兄弟们召集起来?”
“再等等。以免被人察觉。”见刘正持枪握剑地跳上一张长案,那中年人脸色玩味,“你说,若是你,如今缺粮想回去,想要回东西,信不信他倾家荡产会给你置办?”
“不好说若单是我一个人,此獠慷而慨之,赠我盘缠粮食,还帮我安顿一番,我必然信,可这么多人先生,高某以为,只怕谁心中都有这个想法。”那大汉将粥端在嘴边,借此掩饰说话,“要不要高某从中作梗,让他留在此处应付这些事情?”
“算了此次栽在此人与荀文若手里,能有惊无险地逃出来也是不易,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何况”那中年人扫视一眼四周逐渐围过来的人,“不消你我出手,这帮人足以让他粉身碎骨了嘘,听听他说什么。”
赵昱等人维持着秩序,片刻后,人群围上来,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着,刘正左手杵着霸王枪,右手握着腰间中兴剑,目光扫视一圈,大喊道:“后面的兄弟我便不顾了!待得刘某说完之后,还请前面的兄弟代为转告!对,刘某说话的时候,还请不要打断!”
人群大多有些疑惑刘正想要干什么,还有人朝赵昱、管亥等人暗自询问着刘正的打算,质疑刘正如此行迹,是不是打算不顾他们了,就听刘正扯着嗓子喊道:“刘某实不相瞒,便是加上昌平城中粮仓里的粮食,于大家而言,也是杯水车薪!顶多维持半月左右,我等即将出现昔日那般易子而食、卖妻换肉的场面”
“轰”的一声,声浪徒然间在前方的人群中爆发开来,后方有人疑惑,众人传递着这则消息,交头接耳中,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恐慌起来,叽叽喳喳一片。
赵昱等人勉强安抚着开始出现骚乱的人群,大吼着却不见效果,刘正抬手压了压,见没人理睬,大吼道:“刘某有一言,还请诸位兄弟静听!”还是没人理
“呵”那中年人喝着粥,神色讥嘲,随后便见得刘正在那边自顾自地说起来,脸色看上去慷慨激昂,不由错愕,想了想,与那大汉凑到了前面去。
“未免夜长梦多,刘某稍后就要前去上谷!方才所说,留在此处打理此事,也委实是一时失语”
离得近了,倒也听到这么一句,那中年人听着愈发喧闹的人群,嘴角在木碗掩饰下,弧度更大,但片刻后,他望着刘正有些狼狈地扯着嗓子咳嗽起来,反倒突然笑容一收,凝起了眉头。
“先生?”身旁的大汉呼唤一声,那中年人却目光惊疑不定地望着喝了口水又有开口趋势的刘正,脸色绷得越来越紧,“但凡有点心智,绝不会如此胡言乱语他刘正得道多助,岂是浪得虚名之辈”他说着,也不管那大汉有没有听清,又凑前了一点,就见刘正抽剑指天,语调抑扬顿挫。
“刘某以中兴剑起誓,定给诸位一个交代。若赢了此战!必然马不停蹄地带着乌桓的粮草过来此处打点!决不食言!自然,我也知道诸位不信,但诸位难不成当真要抛弃兄弟的尸体一走了之?你们收拢兄弟们的尸体,也好到时候让他们落叶归根,趁着这段时间,等刘某几日,如何?”
“若刘某有去无回,刘某这些年做了不少生意,变卖掉,应该也能帮助不少人,便是培养的诸多人才,也能为诸位带来利益,过上好日子兴许不容易,但想安稳下来,应当不难再如让诸位的子孙后代读上书,识些字我相信颍川荀氏,我家老师,乃至诸多同门师兄和麾下兄弟也会帮着你们”
“此外,刘某一直在做名册的事情!刘某一直觉得死了的兄弟,不仅要抚恤,还得让后人记住!刘某在涿县立了墓园,其实也策划过往后在各地立碑,让世人记住诸多为大汉而努力的人不要去管朝廷,我出钱出力,给兄弟们立烈士墓,谁要是敢推,你们不会保护?!此事刘某不管了,咳咳,我等继续此战,兴许诸位兄弟不知道”
那话语仍旧保持着高亢,却越来越嘶哑了,然而那中年人却感觉自己听得越来越清楚。
此时的他已经算站在了人群前方,他咽了口唾沫,扭头望望身旁逐渐偃旗息鼓、认真聆听的人群,又扭过头望向刘正,听着那些话,此前一直没什么起伏的心跳在此刻徒然间开始加速
“离间计真的很厉害。你们其实也看得出来,平日里你们能信谁?谁都不敢相信对吧?要不是入了黄巾军,哪里会有这么多兄弟姐妹?此番过来,不就是相信兄弟姐妹,也相信张曼成与刘某吗?这里,刘某得感激诸位”
“死了的兄弟,刘某也会记住,真的,刘某心中有愧,却也觉得大家吃了亏,应该长一智,大家都是亲人,哪里有说不开的?竟然都刀剑相向了我希望大家众志成城,共度此次的难关至于办法刘某这里有几个”
“昌平如今刘某做主了哈哈,刘某不是造反,也绝不会造反刘某好歹是辽东都尉,原本该镇守边塞,眼下乌桓入侵,刘某自然义不容辞,如今县令失踪,诸位兄弟缺粮,百姓也惶恐不安,刘某身为朝廷命官,岂能袖手旁观所以,我给诸位兄弟考虑的时间”
“这几日,我等会安排你们落户昌平,田、宅,都会帮你们安排好,诸位想留在此处的,可以等着衙役寻上门登记,若不想留在此处的,也可以登记一下回去的名额,到时候,带着诸多兄弟的尸体,还有粮草回去,待得回去青州,我等也会帮你们安排自然,其他各州也行,不过可能结果不能让诸位满意,刘某的兄弟会尽量帮忙”
话语越来越清晰,那嘶哑无力的话,此刻却恍若一名高手出招举轻若重一般,令得中年人的神色越来越严肃。
“除了收拢兄弟们的尸体,其他的自然也有很多事情要做。河道需要清理,城内外都需要清理、消毒。这些事情,府衙那边会出粮出材料,粮食可能不多,但大家举手之劳,等刘某的时候帮帮忙应该没事吧?还有,想留下来,亦或走的,总不能没有活计这几日比较困难,昌平百姓可能也不了解诸位,我等得先让昌平的百姓们适应适应诸位,此番府衙会从中搭桥引线,会给诸位介绍工作,休整房屋,乃至其他嗯,都说了适应了,报酬不多,可能也就管饭,他日想做长工亦或其他的,待得时机到了,可以另外改”
“诸位放心,若非你们心甘情愿,我不会让你们去做什么奴仆仓头,这事刘某保证,但也希望诸位不要无端生事大家都是过过苦日子的,都是百姓出身,欺负谁都伤了和气,而且最要紧的是,我大汉正处在这等时候,我等百姓不团结一致,还内乱,多无聊啊!我昔日说过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不是说让大家做什么大事,便是说,你身边细碎的小事,你以身作则,其实也是对国家的一种帮助再者,被乌桓、鲜卑看了去,不是丢了我等汉民的脸,也再一次让人有机可乘吗?”
“至于此次讨伐乌桓一事可能有些兄弟不明白我说实话,我怕乌桓、鲜卑灭了我们。真的,你们可能感受到了,但感受不深,事实上大汉的局势很危险,一旦各方太守州牧刺史割据,我大汉岌岌可危,而此后,四海八荒的异族很有可能趁虚而入但我不是要打得他们灭族。自然,也并非俯首称臣我可能有点蠢,我其实不太想死人,我就是要尽早和平就是大汉、我汉民与异族,再也没有战事,大家一起和和气气地相处在一起这事你们不信,其实我也不信,但我大概知道怎么努力去做。”
刘正的语调再一次高亢起来,“民强则国强,国强则天下无敌!这是其一,我们要强!怎么强?不只是有武力,还有有学识!如今大汉学在民间,便是世家各有传世之书,多有限制,其他人,譬如我师门诸多长辈,乃至诸多名士大儒,亦并非没有在开课讲学,这是你们要做的事情,识字。士农工商,谁都要攀上士,也就是人,往后也好升官发财,那我给你们机会此事我以往就在做,如果有人觉得我做不好,回头赵渠帅罚他抄汉律、诗经一万遍不好笑么,这可是升官发财的两大必目,让你们捡了便宜的,怎么没人笑哈哈哈”
早已沉默下来的人群大笑起来,看着刘正纯粹的笑容,那中年人也跟着笑起来,脸上的肌肉却动得很是僵硬。
“有了学识,便知法懂礼,此后,便是我大汉百工。工事乃重中之重,倘若我等人人懂百工,知天文地理,飞机大炮嘿,你们肯定没听说过这东西,很有趣的我写过一些内容和假设,往后到了时机,你们可以看看。总而言之,有百工则能造强弩弓箭,能让我大汉固若金汤,无所畏惧!”
“可我等知书达理,需要环境吧?孟母尚且三迁!所以,回到那个问题上了,也是需要和平。内忧外患,哪里有什么和平?但至少相对有个地方便是幽州!刘幽州仁慈爱民,幽州近几年难得一见地发展起来,便是这样一个好地方。可乌桓、鲜卑还会作乱赵渠帅更是亲耳听见乌桓大人颁下跟板楯蛮七姓夷王差不多也是一方大人这样的人物,说对大汉有想法。刘幽州仁慈了,可刘某不信他们!况且,只有他们跟着我们一起学,让他们知道礼法,乃至知道大汉博大精深,知道我等根本不惧他们,才能在千年之后,依旧让他们保持敬畏这事我也不多解释了,往后大家看我等努力我只问诸位,你们说,此次要不要敲山震虎!打得他们满地找牙!要不要刘某过去杀得他们胆寒!”
“要!”
有人大喊一声,随后更多的人喊了起来,刘正扯着嗓子又道:“那大家能不能宽容刘某几日时间!”
“能!能!能”一声声此起彼伏的话语中,突然有人跪下抱拳,“恭送刘主公!祝主公马到功成,凯旋而归!”
随后,更多的人,乃至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话语一开始有些杂乱,不久之后汇成一片,“我等恭送主公,祝主公马到功成,凯旋而归!”
人群中,那中年人装模作样地喊着,忍不住扭头一扫,只见遍地人头,无数人跪在地上,脸色激动地抱拳大喊着。
他恍惚了一下,才发觉天色有些黑了下来,时间在这段话内流水般难以察觉,随后扭过头望向那个站在案几上的人,看着那人抬手,人群安静下来,看着那人开口,语调微弱而嘶哑,“诸位可能不知道我手中之剑,便是中兴剑刘某发过血誓,此生定然平定大汉内乱,可否请诸位,往后不吝,继续助刘某一臂之力!”
“苍天不死,大汉兴隆!我等愿意!”
声若奔雷,响彻天际。
中年人神色苍白错愕地望着刘正,恍惚间,看到身边的大汉神色也红润起来,似乎有些激动,推搡了一把,幽幽道:“高览,你注意分寸,我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