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祈开了窗向赵犊打了招呼,出门检查了一下药壶,随后将周仓搬到院子口的一小箱子多的情报急急忙忙送进屋内。
他跪坐在案几上摊开做了紧急军情标记的竹简,门外赵犊也在挑重点地说着情报,语调沉重:“韩暹败得太快,谁都接受不了前日我等的军情还提及郭汜率军两万刚从弘农郡度过河水到吴山虞城,没想到他们竟然没有休整,率领一万骑兵千里奔袭,与安邑县牛辅军里应外合,大破韩暹部曲。从今日得到的邸报看,韩暹部曲被全部击溃,三万人死伤不知几何”
从年初郭太在白波谷起兵,以三万人之势席卷河东、太原二郡,此后的兵力便一直在扩充。毕竟董卓执政,河东郡苛捐杂税不断,又时常有董卓铁骑抄略,百姓被逼无奈,郭太登高一呼,他们便加入到了反抗董卓的行列中。
四个月大半的时间过去,白波军虽然受了一些挫败,但依旧如同滚雪球一般,如今的兵力在张杨、于夫罗以及荀攸关羽等人策应下,已经顺利扩张到十万之巨,还攻陷了河东郡北部大部分地区。
当然,这个形势也参杂着一些水分。白波军大多是穷苦百姓出身,攻打城池凭着人多势众还能翻起风浪,可治理城池、扫除董卓余孽等等诸多事宜,这些人便做不了那么细致了。
除了少数几个真心诚意反抗董卓的官吏心甘情愿出力治理城池,配合着一同抵御董卓,大部分城池,实际上如今便是迫于白波军的势力不得不臣服,其内大多官吏做事也阳奉阴违,偶尔还会搞出些小动作,想要设计剿灭附近的白波军。
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毕竟以百姓为基础的起义在历史上大多数以失败告终,如今官吏又大多出自世家,所以对白波贼并不看好,甚至也无好感,双方之间还有极深的矛盾。
白波军起事其实并不仓促,郭太、韩暹等人谋划已久,但扩张得实在是让所有人始料未及,所以管理起来,并没有多少应对得当的政策,也并非一帆风顺,想要如臂使指,自然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功的事情。于是不少人在得了城池之后,为了一己私欲总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缙绅官吏也往往成为他们泄愤的对象。
官吏们一见这帮无组织无纪律无远见的人胡作非为,又有白波军杀官吏自己取代的事情不时发生,自然也担心自家落难,所以为图自保,往往宁可与白波军死战到底,也不希望被俘虏。
另一方面,董卓虽然残暴,但其麾下铁骑当真是勇不可当,大多数人并不觉得郭太能够成事,所以在牛辅进攻之后,这些人早已预见牛辅平定河东郡的景象,为了身家性命,也不会投靠白波军,偶尔出现几个少数中立的,多数还会假投降进行各种诱杀、离间等等计策。
江山易打不易守,在这方面,荀攸荀祈等人虽然本就有投靠董卓的意图,却也不想郭太胡才等人一番心血白费,几人也提出过意见,让郭太他们稳扎稳打,慢慢收复人心,治理城池,也能慢慢练兵培养出精锐以便于与董卓部曲长期对战。
不过牛辅军中也并非没有能人,又或者是牛辅丢不起颜面,所以丝毫不容许白波军养精蓄锐,一万凉州铁骑结合诸多地方军,从两个月前开始,就不断给白波军予以打击。
之后双方进行了漫长的割据战,你来我往,但战局大概都控制在河东郡中部偏南的治所安邑县附近展开,偶尔白波军节节败退,却也退不到白波谷,只在河东郡中部,距离白波谷往南五十里的临汾县附近进行持久战。
当然,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牛辅所率领的凉州铁骑虽然显得很被动,但此前一直只在谣传中的凉州铁骑的实力,也第一次展现在关中诸多百姓的面前。
他们奋勇无畏,锐不可当,便是区区百骑,都可能对上千人的骑步兵、五六千的步兵进行冲杀,而且每战必对敌人造成成倍以上的打击,更有甚至,牛辅账下两百飞熊军,大有气吞山河之势,区区两百人,每每冲锋,都能斩将夺旗,飘然而去,就连郭太、李乐、韩暹、杨奉、胡才这五名白波军首领都差点丧命在飞熊军的冲锋之中。
半个月前,牛辅部曲原本已经攻占了和东南治所安邑县以北的闻喜县,对北面的临汾县与临汾县东南面十余里的绛邑县白波军守军也造成了重创,还是在关羽、卜己的配合之下,郭太等人才将牛辅等人赶了回去,稳住临汾与绛邑。
本来荀攸已经派人通知郭太那边稍作休整,只不过韩暹等人并不赞同,大概是被牛辅打得狠了,于是也穷追猛打,此后攻打得竟是出乎意料地顺利,一路向南前进百里,不仅将闻喜县重新夺了回来,还顺势又朝着安邑县发动了攻势。
如今看来,牛辅这番败退,说不定还有诱敌深入,以便于与郭汜军前后夹击的嫌疑。
荀攸擦着热汗,感觉小腹微痛,苦着脸道:“伯旗,你看看有没有闻喜县的军情若我所料不差,闻喜县可能受到重创。被夺都不一定。卜己与白雀在那里,还有杨奉和他麾下徐晃在,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有这么快?郭汜千里奔袭,牛辅久退亦疲,莫非当真不要休整了?”荀祈放下手中介绍安邑县战局的竹简,在箱子里翻找一阵,随后拣出几个从闻喜过来的不算着急的情报,摊开来看了几眼,“裴元绍来信中写,韩暹朝闻喜县逃了。该是全身而退。三万人便是十不存一,三千人到了闻喜,再有卜己、杨奉他们,郭汜他们还会乱来?”
“那可是贾诩为督军与军师啊主公势在必得的人雒阳那边也说他平日不显分毫,一旦被召集,便是紧急要事。此人善谋会断,绝对是当今少有的谋士,岂是嘶,快!快扶我如厕!”腹中一阵绞痛,荀攸急急忙忙伸出手,荀祈背起荀攸一阵狂奔。
院外赵犊与周仓望着这一幕,对视一眼,神色多有不忍,却也继续着话题,“如今关统领已经带着公韬兄与赵昱兄,集结五千人出兵,白波军郭渠帅也起兵三万南下准备救援闻喜县,先生可有什么要补充的?还有赵某多嘴一句,我等的时机,是不是快了?”
他们如今就在绛邑县,与身在临汾县的郭太成掎角之势,荀攸计算着两县出兵到闻喜的时间,还有牛辅发兵闻喜可能到的时间,一边握着荀祈搀扶的手臂,一边忍受着腹痛与茅房的恶臭,虚弱地道:“主公到颍川的消息是昨日到的吧?算算日子,兴许已经到酸枣,还闯祸了我等的时机是快到了。”
“时机是快了!”荀祈捏着鼻子将荀攸的话复述给赵犊周仓,荀攸沉吟片刻,待得肠道舒服一些,缓过气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我看郭太的作风,已经断定不会同意一起投降。不过,我等的计策本来还可能大费周章一些,有贾诩这等能在董卓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在,兴许能能成了。”
“依计行事?”荀祈脸色一肃,还隐隐有些紧张。
“不。”荀攸摇摇头,“慈明祖父该到雒阳了加上贾诩在,这事便不能只有你去了。你我同去才好。”
荀祈愣了愣,气恼道:“你如此模样”
“就是因为我如此模样,所以才能投降的理所当然快,让赵犊准备起来。即日起,周仓护好关家家眷,随时准备动身。我稍后启程哦,你再给我准备几条犊鼻裤,备个可靠的医师”荀攸整个人都有些痉挛,气若游丝一般,荀祈于心不忍,劝了几句,在近乎虚脱的荀攸严厉目光中,也屈服下来。
随后不久,众人各自散去,一辆马车带着二十余人朝着南面飞奔。
从高空看去,二十余人的马队在平野之上飞驰,宛如小点,更南一下,两个一大一小的军阵,在偌大的盆地地形中时而汇合时而分开,走走停停,宛如两条长线不断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