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懦弱的姿态看得贾诩微微皱眉,贾诩突然想起,好像自从他过来,就很少见到、听说黄巾军的俘虏露出这种姿态。
不过这人是个文士,比寻常人要想得多,如今关羽身死的消息对方想来已经知道,再加上乍然遇到这么血腥的战场,被吓破了胆倒也无可厚非。
而且,害怕,崩溃这才是一个没什么身份、想要混入营中的正常人该有反应啊
可是,荀攸呢?就一定不是细作?
贾诩想了想,问道:“为何要来营中假意投靠?”
“本是奉关羽之命,趁乱混进军营伺机而动!却不曾想,关羽死了郭将军,贾军师,我能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但求你们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啊!”鲍儒连连磕头,目光落泪。
眼眸深处,却藏着极其阴郁的神采。
“此番不管云长死活,你一定要找个机会进去投诚。有荀某在,一旦荀某得知,你基本上不会死。而且,将主公那些作为都说了,乃至你一身才学,你也有让他们利用的价值。只不过,你该知道,还是有很大可能死的自然,我知道你不怕死。”
“你昔日会奉鲍家人的命带着那帮蠢材到张家庄鸠占鹊巢,在明知道主公威名的情况下如此做,荀某就知道你其实不怕死,但是你怕死的没有价值所以鲍家那帮蠢材最后都死了,你却可以忍辱负重哈,别这么看着我,你猜我是在揣度你的为人,还是还记着这个仇?”
“所以此次,你若活着,就是继续忍辱负重公韬啊,别怪荀某。主公若知晓,我也不怕他怪罪我送你去卖命。只是倘若关羽死了,你这边就是证明荀某清白的一条线了”
“对,我怕贾诩,贾诩被主公吹的太神了,所以唯有狡兔三窟,方能证明我的投敌你们并不知晓,也并非什么计谋自然,其中用意,还有很多。你活着到雒阳,也能继续帮我做很多事算了,不说那些,你只要知道,你若不死,便是成功。他日荀某也会回来找你。你若死了,荀某也会为你报仇”
“呵,怕了?可以这么说吧,我其实就是在送你们去死,让你们都去死不死自然好,便是都死了,助得荀某逃脱猜忌,荀某一人在雒阳也能帮助主公成就大事。你放心,一旦你你全家老荀某会照顾好。然则倘若你透露半点风声记着,荀某很顾念旧情”
“我荀家上下、主公一家上下,还有千万人的性命,我都会算在你头上。一旦我有朝一日高官厚禄,我会让鲍姓在这世上消失。你放心,我是荀家人,当真没这么容易死的,死了也有后手没错,就为了让你鲍姓绝户,我会有后手。”
鲍儒想着那日荀攸风轻云淡的话语,就听到贾诩问道:“阁下莫慌,有事我等慢慢谈。郭将军,劳烦你派人好好招待这位朋友,等他平复情绪,你再让人来找我。”
“多谢二位不杀之恩,多谢二位不杀之恩”
鲍儒不断磕头,拳头暗自用力一握,突然留意到贾诩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双手,他拱手咬牙道:“若二位不弃,鲍某还能去抓关家母子,动摇军心,劝降卜己、荀攸与赵犊!只要让鲍某活着!只要能活!”
郭汜愣了愣,望望贾诩,贾诩的脸庞随着轻轻咬牙暗自棱角分明了一些,随后柔和下来,急忙过去搀扶鲍儒。
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前方是一片修罗战场,数不尽的尸体倒在地上,也有无数的人头戴黄巾、身穿黑衣,挥舞着兵器与凉州兵对砍着。
铅云下的战场周边,卜己浑身浴血,有气无力地靠着一匹死马瘫坐,眼神木然地望着前方。
身侧有人过来,他望过去,接过来人递过来的水囊,大口喝上几口,然后将水都浇在自己头上。
“喂,省着点啊,留着下次喝也好嘛。”来人蹲到他身边,拿着一个水囊晃在面前。
“死了都说不准,哪里还有这么多下次。”卜己抬起右手在地上抹了几下,抹掉手上的血。
来人笑了笑,“都打了一天一夜了,真打算打下去?不逃啊?你跟刘德然没好到这种地步吧?他还杀了你同父异母的弟弟。有空在这里卖命,还不如回去青州大鱼大肉。青州本是你的地盘啊,张曼成都算外来户。你若回去,一呼百应,到时也是一方豪强,与我等合作可谓强强联手,不好么?”
“你这人真是个娘们啊心思倒是细腻的很。”卜己抬起满是灰尘的右手捋了把早已散开的长发,咧嘴一笑,“看你这么要过安宁日子,要不我娶了你算了?你是黑山军首领,我也是黄巾军首领,咱们门当户对。”
“嚯,那我黑山军可不答应你把我这只白雀儿当成娘们,若是传到中郎将耳朵里,他就在青州,说不定就带人扫平了你留在那里的几个山寨。”白雀喝了口水,抱着环首刀坐了下来,摆手示意身后的护卫离开一些,随后笑道:“别说笑了,我说真的这么打,你那些兄弟,可都要栽在这里了。”
“栽得好,他们栽倒了,董卓军的人也会倒下,天下就多了一份被救的机会,不是吗?”卜己目视前方,笑了笑,手却握紧了环首刀的刀柄,暗自用力。
白雀笑道:“这么大义?为了谁呢?你又不会多个女人,多块地,还不能当将军校尉,还可能死想跟咱们昔日一样胁迫灵帝屈服,给你个官当?也不看看对面是谁的人,又是出自哪里,凉州那帮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屈服的。鱼死破,值得吗?”
卜己目光一眯,想起几天前,荀攸摊在床上虚弱无比,却暗带讥讽的笑容,以及有些冰冷的话语:“倘若关羽死后,你就要把大部分兄弟都送上去战斗,抢尸体抢武器值得吗?你不可能不想这样的问题”
“你说你欣赏主公,此后也表现出忠心耿耿的模样,还戏言说青州张曼成做主了,可能容不下你,所以就不回去了。可荀某觉得你不会有这么简单的心思。跟着我们都这么久了,学到不少,以前还做过渠帅,还会有那么简单的想法?而且我知道你一向对兄弟不错,让你在没人管你的境况下,看着这么多兄弟去赴死,你真的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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