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妹正说着,一个看门的小厮已经悄悄的打开了侧门,有些好奇的向他们张望去。 王嬷嬷在一旁微微叹了口气,当年她曾经跟在嘉和郡主身边过,也曾在小丫鬟的时候与嘉和郡主一起来过柳府,当年的柳府可没有这么小家子气的奴才。 跟在王嬷嬷身边的小厮机灵得很,连忙走了上前,对那小厮行了礼道:“你好,我们是程府的,特来拜会柳夫子。”说完,他还将一旁的拜帖拿了出来。 自家的大小姐确实在柳府当夫子来着,小厮将帖子看了看,又见程若菡与程自渊两人站在一旁,皆不是凡人的模样,连忙换了语气道:“小的眼瞎,没有看出是贵客,请进请进。” 完全没有规矩,王嬷嬷皱了皱眉,柳夫子的弟弟不是娶了工部侍郎段大人的嫡次女为妻,这位夫人难道没有好好的管家不成? 小厮一路将程若菡、程自渊带路到了柳家大堂,程若菡总觉得有些不对,便看了看自己的哥哥,若是自己立的门户的话,为什么客人拜会还要入柳家大堂? 关于柳夫子的事,程自渊在外边比程若菡听得要多一些,当年她们父母去世之时,柳大人还小,是柳夫子一手教养拉扯柳大人长大,两人感情颇深。大概是柳夫子虽然自立门户了,但是却还是没有分家? 小厮一路向前,与大堂前的一位嬷嬷细声细气的说了一阵子。 这位嬷嬷长得有些刻薄,一双眼睛如鹰钩一般在程若菡、程自渊身上打量了一番,程若菡觉得心中隐隐有不快,以夫子的性子,怎么会用这样倨傲的奴才? 程自渊比程若菡见多识广一些,已经猜到了这位嬷嬷只怕不是柳夫子身边的人,而是那位柳夫人身边的,他们拜会的是柳夫子而不是柳夫人,为什么小厮要将他们带来这边? 还没等程自渊开口,那位嬷嬷已经急急走入了大堂。 众人等了一会儿,那嬷嬷才走了出来道:“程少爷、程小姐,我们夫人有请。” 程若菡直觉对这位柳夫人不喜,但到人家家中做客,总不好是礼,她点了点头,与程自渊一起走入了大堂。 柳家大堂虽然不及程家的敞亮,但却自有一股书香之气,若不是柳曼蓉压着弟弟苦读,只怕柳大人也没有这么快出来。 段氏带着丫鬟婆子在上首,她也算得上是京中的美人儿,但美虽然美,却少了一些气质,一看便是在大宅之家娇奢长大的女子。 当年段氏嫁给柳大人,外人都传是段大人慧眼识英才,喜欢柳大人的才华,才将爱女嫁给了柳大人,而如今这么一看,只怕这其中还有别的内情。 段氏从小在祖母身边长大,被人众星捧月惯了,又觉得自己父亲已是工部侍郎,并不将程自渊与程若菡放在眼中,“你们是来找姐姐的?姐姐在西院之中。” 按理说,柳曼蓉已经自梳自立门户,长姐如母,段氏作为小辈,万万没有让柳曼蓉的客人先见段氏的道理,她偏偏这么做了,还做得如此理所应当。 程自渊一向心直口快,正当发作,却被程若菡悄悄的扯了扯衣袖。若是程自渊此时发作了,只怕对柳夫子不好。 只是段氏没有好脸色,程若菡也没有倒贴笑脸的道理,她只对段氏微微的点了点头,便跟着小厮从大堂走了出去。 段氏自负美貌,如今见到一个肌肤如雪,模样比她更好看的小姑娘,心中已有了不平,待程家兄妹出去之后,她对身边的嬷嬷道:“那种冷冰冰的人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学生?” 嬷嬷为了讨主子的欢心,连忙说道:“只怕这程府也是名不其实呢。” 程若菡再来柳府之前,心中都十分的兴奋,如今见此场景,有些明白只怕柳夫子的日子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逍遥,一时之间,一张小脸便塌了下来。 程自渊如今还有什么不懂的?只怕是那柳大人娶了妻子便忘了姐姐,由着妻子糟践姐姐呢,想到此,程自渊的一张俊脸也没有了好颜色。 王嬷嬷此次前来,还得了程老夫人的嘱咐,如今见了柳家的模样,她也不由得为柳曼蓉叹一声可惜,似乎这多年的付出,都喂给了白眼狼。 小厮带着程若菡等人到了西院,笑着对程自渊道:“程少爷,这便是我们大小姐的院子了。” 这院子离大堂也太远了一些……程若菡心中暗暗想着。一个小丫鬟听见了动静,出来看,见到了程若菡与程自渊,面上有些讶异,“这两位贵人是……?” 那小厮似乎与那小丫鬟关系不错,只笑道:“这是大小姐的学生呢。” 小丫鬟知道自家小姐在程家的女学教书,她从程若菡的面上便推测出她到底是哪位,连忙笑着招呼道:“程二小姐与程少爷来了?快快请进。” 总算还有一个拎得清的?王嬷嬷心中才舒坦了一些。 柳曼蓉在院子中看书,她之前以为程若菡说来拜访她只不过是戏言,并没有当真,如今见了不请自来的程若菡与程自渊,微微的睁大了眼睛。 大概是在自己家中的缘故,柳曼蓉穿得不如在程府之中严肃,她只穿着一件天蓝色的棉布衣裙,头上微微的挽着一个发髻,显得比之前要和蔼可亲许多。 “给柳夫子请安。”程自渊一板一眼的对柳曼蓉行礼道。 “夫子,我来探你了。”程若菡见到柳曼蓉,心中的郁气总算去了些,她笑着走到了柳曼蓉的身边,挽起了她的手臂。 柳曼蓉似不习惯学生这突然起来的亲密,她双眼微微的闪烁了一下,才拉着她走进了屋子。 程若菡进了屋子,有些好奇的左右看了看,才发现柳曼蓉的屋子里简洁得很,并无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她书桌上摆着一副荷花图,只怕是刚刚做就的。 柳夫子倒是在这方面与父亲有共同话题,两人都是喜欢荷花图的。程若菡没有忘记程老夫人给她的任务,走上前,端详了这荷花图半晌,才说道:“我父亲前几日也刚画好一副荷花图。” 说完,程若菡抬头去看柳夫子,柳夫子的脸上并没有其他的波动,只就事论事道:“你父亲的才情在朝中是有名的,他画的荷花图是千金难求。” 柳曼蓉虽然面上镇定,但心中却有些微微的窘迫,她怎么好意思与自己的学生说,自己喜欢荷花便是她父亲的原因? 只怕祖母的如意算盘要没有戏咯,并不是每一个女子都喜欢自己父亲的,程若菡默默想到。 程若菡往屋子里微微扫了一眼,夫子的这个院子也太朴素了些。 张嬷嬷也是同想,她知道的比程若菡还多些,当年柳夫人病中,可是将自己的嫁妆全部给了柳曼蓉的,若是柳曼蓉守住了,不至于是现在的模样,莫非…… 柳夫子虽然面上看着古板,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她见程若菡的模样,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我这儿可不如你那儿华贵。” “夫子说什么呢,你这儿可是书香气足足的,弟子来了都想请教你问题了。“程若菡连忙露出笑来,指了指柳曼蓉书房的那一排书道。 程若菡这话不过是讨巧,柳曼蓉并不当真,只不过她想来不在乎身外之物,只坐在椅子上道:”说吧,你来做什么?“ “能来做什么?”程若菡有些小孩子脾气一般道:“我祖母不是要给我父亲找一个继室?整天请不同的小姐过府,把我烦死了。” 程若菡这几分话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小程大人要找继室是真,但她却不如原主那么抗拒。 “继室?”柳曼蓉心不在焉的回道,“你祖母必能挑一个好的。”他虽然已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但名声在外,只怕有不少小姐都愿意嫁给他。 祖母挑是挑了,只不过她倒是不是很中意的。程若菡努了努嘴,“所以我来夫子这儿躲一下清净。” 程若菡早就看重了柳曼蓉书桌旁的一张摇椅,她走了过去,靠在摇椅上,发出了满意的喟叹声。 柳曼蓉性子严肃,程若菡如此,到让一旁的小丫鬟们心中吃了一惊,原来小姐是这么看重这位学生的? 这个学生向来对她是自来熟,又懂抓住她的软肋,柳曼蓉实在拿她没有什么法子,只能无奈心想,她开心就好。 程若菡靠在椅子上看了一会儿书,又欣赏了一会儿柳曼蓉的画。 程自渊身为男子,不便进到柳夫子的房中,便一直在院子站着。他是习武出身,眼风一转便看见柳夫子院子外面有一鬼鬼祟祟的身影,他双脚一抬,走到院外,便将这人给揪了出来。而让人惊讶的是,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段氏身边的嬷嬷。 那嬷嬷看来是惯常在柳夫子院前偷偷摸摸的,也十分了解柳夫子的性子,如今被程自渊抓了,便往地上一趟,呜呼哀哉起来,让迎声而来的张嬷嬷有些呆愣,这是夫人小姐身边得用的嬷嬷的模样么?这段大人府中,到底乱成了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