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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黛弯弯,情凝指尖(01)

临·慕  眉黛弯弯,情凝指尖(01)    -    听见空姐的话,慕言蹊才意识到今天是七夕节。    七月七,中国的情人节。    一直以来,相比较西方二月的情人节,慕言蹊更喜欢七夕多一些,兴许是她从小到大接触的都是中国的传统文化,像是她祖父的国绘画,祖母的京剧表演,父亲的泼墨,母亲的旗袍,甚至还有季爷爷的传统武术。    而她还有一种冥冥的感觉,总觉得中国的七夕比西方的情人节要更耐人寻味,也更打动人心一些,也可能是因为从小听祖母给她讲的那些关于牛郎织女的神话故事。    她犹记得幼儿时,每逢七夕,祖母就会从院子里采些栽种的花草,用碾子捣碎敷在小拇指和无名指的指甲上,再拿来两片绿叶子包着,用细绳绑住,待第二天醒过来解开,指甲就变成了好看的花色。    那时候,还没有现下各式各样,千百种的涂抹指甲油,能用花草染染色都有够小孩子们开心个老半天了。    她也不例外,缠着祖母给指甲染色,她还记得那时候的她晚上睡觉不老实,第二天起来原本该绑在指上的花草散的床上哪里都是,鹅黄色的被单,枕套,床单上弄的哪里都是花色,而自己不仅指甲上染了颜色,手上也有。    手上的颜色,要好几天才会消,免不了被云婉说教几句,也就是那时候,祖母开始跟她讲七夕节牛郎织女的故事。    有一首词她印象尤为深刻。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迢迢银河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人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最后两句,婉约蕴藉,余味无穷。    只是当时她还小,权当故事来听,体会不了他们的爱情坚贞。    长大之后,她能明白了,却没人再给她讲这些了,想到这,慕言蹊眼睛落在男人覆在自己手上的手,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被男人轻握着的手随着她稍动的心思,无意识的动了动,下一秒,男人就松了手。    慕言蹊看过去,男人看着她的眸色虽温和,却也深沉,眸光在灯下半明半昧,像是狂掀不动丝毫波澜的一汪潭水,没有海水的波涛汹涌,也不似因风有浪的湖泊,沉的不见底。    总觉得眼底像是有什么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却想要试着去探寻探寻。    意识到这些,慕言蹊凝眉,收回左手到大腿上,右手覆在上面道了声谢谢。    男人掌心的温热干燥仍似隔着绷带留在手背上,心不知为何紊乱的跳着,那感觉既陌生又让她惶惶不安。    季临渊听见她道谢,才笑笑回应:“希望我没有会错意,造成你的困扰。”    慕言蹊抿抿唇角,也不知这时候该说什么,只摇了摇头。    看见她摇头,季临渊收回视线,看着前面小电视里跳出来的七夕节动画,指尖轻蹭,眼底眉梢都染了些笑。    *    小插曲过后,除了中途慕言蹊起身去上卫生间时对着季临渊说了句“麻烦”,回来时又说了句“谢谢”,两人也都没再开口。    季临渊拿了电脑办公,慕言蹊随意找了个影片看,只是看了一半就带着耳机睡了过去。    到南城的时间是第二天早晨的五点半,这一路,慕言蹊睡的并不安稳,也许是昨天下午遇见的事勾起了什么,梦里断断续续都是一些不好的片段。    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帮她摘了耳机,掖了掖毯子,好像也有痒痒的感觉轻蹭过她的左眼角下方,大概是在做梦吧,慕言蹊困顿的想着。    下了飞机,外面天色将明未明,气温倒是凉爽的舒适。    被风一吹,慕言蹊人也清醒了些,她扭头寻着那个男人,并没有看到他在一旁。    出来航站楼,远远看到停在机场前路对面熟悉的黑色轿车,车里的人应该也是看见了她,从后座下了车,直直冲着她走了过来。    慕言蹊看着越走越近的高大身影,甚至有想要往后退的冲动,可仍是逼着自己站在原地,看着男人一步步走到了自己眼前。    四年没见,已到而立的男人,虽眉眼仍旧沉静如往昔,可毕竟相识多年,里头的翻江倒海慕言蹊又怎么可能忽略得掉。    男人上了台阶,站在低了她脚下一个台阶的位置看着她,当看见她眼角的樱花纹身时,神色微顿,去看她双眼。    慕言蹊在他眼睛看过来时就不自觉移了视线,看向他身后,却瞧见那个一下午帮了自己好几次的男人从身旁过去。    仍旧是那件象牙白丝质衬衣,西装外套搭在左手弯,右手提着公文包。    慕言蹊下意识想要张口叫他,这一瞬间,她才想起来,她居然从头到尾都没问过他叫什么名字,名片上应该有,可她忘记看了。    停顿的刹那,男人已经跨过马路上了停在黑色轿车前的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里,那车在他上车后停了几秒钟就离开了。    面前的男人瞧见她凝眉,没做多想,收回视线低头看她包扎的左手,执着她的手到眼前,在她下意识往回缩手时,用了用力。    在看到那绑在绷带上,明显的男士手帕时,眼神微眯,随即恢复正常抬眼看她,“上过药了?”    慕言蹊收回视线,看着他抿着唇点了点头。    他顺势轻握着她的手,牵着她下台阶往车子的方向走,刚走了两步,慕言蹊停下,试着往回抽了抽手,却因为他的用力没有成功。    他用的力巧,没弄疼她,也让她挣脱不了。    她放弃做徒劳功,只是说了一句,“不用去医院了。”    以她对他的了解,在送她回家之前,必定会先带她去医院一趟才行,只是伤口并不深,她又刚上了药,隔个一两天再去换一次药也就好了。    实在没必要再大费周章的跑去医院。    男人听见她的话,安静了两秒钟,才回头看她,一双眼在隐约的灯光下亮的刺眼,慕言蹊目光迎视着,没有闪躲。    一路上睡的不安稳,她现在真的不想再去医院折腾一阵,她的小病小痛总会被他无限放大,每次去医院,让她总觉得她是去给医院找麻烦的。    “我不想去医院,飞机上没睡好,想回家睡觉。”  她难得软了声音跟他说话。    男人又看了她半晌,才稍微妥协的开口,“我让江医生到家里一趟。”    慕言蹊闻言隐隐松口气,点了点头。  在家里折腾一个医生,总比到医院折腾一堆医生护士好多了。    *    江眠月甚至比他们还早到了两分钟,车子停下时,慕言蹊就看到他站在雕花大门前静静等着。    可能是因为身份职业原因,慕家一家子人都喜静,慕文若在慕言蹊出生那年,在南城临近郊外的地方斥了大手笔圈了一块地,自己找人盖了一幢中式院落。    院落是被圈在一片花野森木绿地里的。    春夏花海绿叶,秋天金色萧条,冬天银装素裹。  因此,不论春夏还是秋冬,里头景致都极美。    小时候,慕言蹊跟着慕文若在自家院子里随处一画,都是百里挑一的好素材。    看见他们下车,江眠月和两人打了招呼,才跟在身后绕过庭院里的人工池塘进了家里。    慕文若是俄罗斯列宾美术学院的客座教授,每逢寒暑假结束时都会有几场课题讲座,几天前,云婉跟着慕文若一道去了俄罗斯,没在家里。    她自己的公寓太久没人住,没收拾之前她也不想要回去闻那发霉的味道,他大概也是考虑到这个才会把她直接带回到家里来。    男人牵着慕言蹊到沙发旁,看她坐好,才松了她的手示意江眠月给她上药。    江眠月提着医药箱过来,先把药箱放到茶几上打开,才手势轻巧迅速的帮她解下手帕,又把一圈圈的绷带给解下来。    在看到她手背上不算严重的刀伤时,忍不住抬眼瞥了她一下。    他记得慕言蹊没出国之前,当时还只是个高中生,有天在学校被同学拿在手里的热水洒了一手,当时处理的及时,没起泡只是红了一片,沈先生看见眉间都似拧了不知多少个结,眼下这伤口虽不深,可也有四五公分长,虽已上过药,可隐隐仍能看到干涸的血丝,在细嫩的手背上,意外的扎眼。    慕言蹊没抬头看,也猜到男人看到伤口时,紧拧的眉和眼里的戾气。    她趁着江眠月给清洗上药,抬头看他,“想喝杯牛奶,一会儿好睡。”    男人视线从她的手移到她的脸上,顿了两秒才开口:“我去给你泡。”    男人一走,慕言蹊都能感觉得到江眠月重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支着下巴侧头看着他给自己上药,有些无奈的笑笑,怕男人听见,软软的压低了声音:“抱歉,一大早就让你这么白白跑来一趟。”    声音里有往常他熟悉的抱歉。    江眠月也不是第一次碰见这事,早就习以为常,笑着摇了摇头,算是宽慰她。    “沈先生很在乎你。”  他利落的帮她用新的绷带包扎好,轻道了一句大实话。    慕言蹊垂眸,不置可否。  是啊,很在乎。  从小到大,这是身边人都知道的事。    “四年没见,慕小姐又…”他斟酌着字眼,半晌,才有些贫瘠的补充:“好看…很多。”    四年前的她如果只是个恰逢初春盛开的娇花,四年后的现在,便是历经了四季的扶桑,眉眼仍柔顺,却多了几分坚韧。    慕言蹊闻言,嘴角稍提,礼貌的道了声谢,倒是也没说什么。    两人浅浅淡淡的聊了几句。    江眠月收拾好医药箱站起身时,沈深知刚好端着泡好的牛奶从厨房走出来,慕言蹊站起身接过他手里装着牛奶的陶瓷杯,没等沈深知开口说什么,左手托着杯底对着江眠月笑笑道:    “麻烦江医生了,回去路上小心。”    江眠月闻言顺势跟两人点头致意,提着医药箱出了家门。    一出来,江眠月就忍不住夸张的呼口气出来,拍了拍胸口,庆幸自己又再次成功活着出了慕家大门。    慕言蹊的目光透过落地窗看着屋外人工池塘里的粼粼水波,托着杯底,把杯沿凑到嘴边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杯子里微烫的牛奶,大厅里安安静静,只留她小口吞咽着牛奶的声音。    一直到杯子里的牛奶见了底,两人谁都没开口,一前一后站着也没动作。    最后一口牛奶喝完,慕言蹊转身打算去厨房把杯子洗了,却被沈深知握住肘弯,他从她手里接过杯子,垂眸看她,眼底阴晴不定:“杯子我来洗,去睡一会儿。”    慕言蹊也没跟他争执,“嗯”了一声,就转身往楼梯走,上了四五级台阶时,又听见沈深知叫她的名字。    “言言。”  他音色压抑,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的眼底眉梢晕染着。    漆黑一团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站定的侧影,娇小单薄的身子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慕言蹊站着没动,也没应声,兀自看着面前的木色台阶。    “四年的时间,够了。”  他声音里有请求,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警告。    如果这四年的时间是对他的惩罚,已经是他承受的极限了。    慕言蹊闻言眼里闪过寒光,一声没吭的继续抬脚往楼上走。    一直进了二楼卧室关上门,她右手压着门把手,后背抵靠在门上,看着眼前窗外已经大亮的天空无意识的发起呆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回过神,眨了眨有些干涩的双眼,左手背抵在额上呼了一小口气出来。    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拿在手里的蓝色手帕。    在医院包扎完,慕言蹊嫌露着绷带不好看,就顺手又把手帕翻了一面绑在了绷带上,手帕上粘了血迹,刚才江眠月帮她重新包扎时并没有再给她缠上。    她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拿在手里的,或许是刚刚从沙发上站起身的时候顺手拿的吧。    慕言蹊直起身子,刚准备去浴室把手帕洗干净,就听见门外响起的脚步声,她屏住呼吸,听见脚步声停在她的房间门口。    然后是两声敲门的声音,她没应声,站在原地没动。    接下来门把手下压的声音让她忍不住凝眉,她刚刚进来时,没有锁门。    门外的沈深知虽压下了门把手,却像是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似的,并没有进来,松了手隔着门对着她道:“手机我给你放门口,号码还是之前的,银行信息我也帮你弄好了,手机短信里有初始密码,你记得改。”    始终没听见应声,沈深知凝眉看着面前紧闭的门半晌,说了句中午再来就下楼走了。    慕言蹊一直听到大门被关上的声音,才回身打开房门拿起放在门口大理石地板上的手机进来,随手扔到床上,转身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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