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丰站住了。
“父王辅掌朝政之初,不仅需要面对来自西朝,南朝和柔然等三个方向的威胁,在朝中也要制衡三股势力。"贺崇伸出三根手指,语调郑重地说道。
莫小丰转过身子,神情专注地听大哥讲述朝中形势。
就听贺崇说道:“先帝奋而诛杀尔朱老贼,继而又为尔朱氏残党所弑,因此,父王率军进京辅政后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扶立新君。当时,元修业,也就是咸阳王受先帝密诏前往晋阳联络父王,他又是永熙皇帝的异母弟,照常理,应立他为君。但父王虑其年长,担心永熙帝西奔之事再生,故而力主扶立晚一辈的源启为君。这样一来,首先就需要安抚以咸阳王为代表的诸宗室。此为其一。"
"永熙帝西奔是怎么回事?”莫小丰插口问道。
"卢先生没同你讲过本朝故事吗?”贺崇皱了皱眉,说道,"永熙帝因不满尔朱氏专政,于十六年前离京逃往关中投靠宇文信,自此,本朝才一分为二:宇文信扶立永熙帝于长安建朝,是为西朝;尔朱老贼改立先帝于洛阳,是为东朝。”
“原来咸阳王和西朝皇帝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怪不得西朝皇帝会下诏书给他!"莫小丰暗暗忖道。
"当年经韩陵一战,父王虽大败尔朱氏叛军,获掌朝权,可是残余的尔朱氏势力至今或明或暗地仍遍布朝野,军中,不容等闲视之,此为其二。”贺崇说着,收回了第二根手指。
莫小丰想到贺浑迎娶天圣夫人一事,不禁点了点头。
“和宗室,尔朱氏残余两股势力相比,高门士族则更难以笼络,其对朝廷政务,特别是人心向背的影响也最为深厚和长远。”贺崇将仅剩的那根手指晃了晃,对莫小丰强调道,“因为有尔朱老贼残杀公卿士大夫的河阴血案在,加之父王起事时麾下多北镇军人,并无几位高门士人相从,所以关东诸高门士族对父王心存隔阂,若非近几年来的着意笼络,只怕如今朝中几无名士啊!"
贺崇的话仿佛把莫小丰代入到了数年前贺浑初掌朝政时的场景,想到父亲当时面临的内外交困的艰难处境,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正是由于朝内,军内存在着诸多难以把控的势力,尽管在三年前的邙山一役,父王亲率大军反败为胜,获得了对西朝的大捷,但为了安全考虑,随后仍将都城自洛阳东迁至了邺都。"贺崇见他听得入巷,遂继续说道,
“迁都之初,父王上章举荐以宗室首望的咸阳王元修业为太宰,原任霸府长史,出身于高门士家的司马道宗为尚书令,共同在朝辅理朝政,而自居晋阳统军,以期达到内外相济,对宗室,尔朱氏残余,高门士族恩威并施,分而制之的效果。可是,仅仅一年之后,就发生了高仲密为西朝谍候所诱,举关叛降的恶性事件,几乎将邙山大捷取得的成果减削殆尽,不但在军事上陷于被动,更极大地动摇了军心,民心。在后来进行的针对这一事件的秘密调查中,父王意外地查知,两位居朝辅政的大臣都对高仲密叛降负有怠忽,甚至是放纵的责任,尤其是身为幕府勋旧的司马道宗,热衷于扩充,经营自家封邑,与元修业沆瀣一气,在朝中各自培植党羽,非但不能充做父王在朝中的耳目,反而有另立门户的迹象。在此情势下,父王逼不得已,先后调你我兄弟回京,匡正前误,稳定朝纲。"
哦,原来是贺浑最初指定的两位辅政大臣都出了问题,才改调贺崇,贺嵩两兄弟回朝的呀!可是,以不久前的自已而言,明明只是个挂名的读书郎而已,怎么能和甫一来京,就独揽大权的大哥相提并论呢?
想到这里,莫小丰拱手谦让道:“小弟奉父命,只是居京读书而已,朝中大任,父王当唯寄大哥一人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