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来生,惟愿不再生于帝王家。”
我望着高耸入云的太阳圆盘,看着那上面站着的,即将洗礼成为飞升者的幸运儿们,无奈的叹息。
我曾发誓,下辈子不愿意生于帝王家。
可这个愿望真的实现之后,我又觉得怅然若失。
也没有人告诉过我,底层人的生活,是这样的痛苦啊。
当年,我站在山巅,俯瞰芸芸众生,觉得他们无忧无虑,比我这种皇权斗争的牺牲品强的多。
可现在,当我也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时,才发现,原来,没有人是无忧无虑的。
每一天,睁开眼睛,看着布满灰尘的屋顶,肚子就咕噜噜的叫个不停,没有侍女伺候着穿衣,没有仆人端来洗漱用品,也没有人准备香喷喷的饭菜。有的,只是褴褛的衣衫,老旧的家具,以及伤痕累累的木质手推车。
一旦起床慢了几分钟,母亲的抱怨声就随之而来。若是再慢几步,父亲的鞭子便结结实实的打在身上。我在这个家里感受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温情,只有无尽的利用,甚至于,比从前生于皇室更甚!
“不工作,就去死!”
“家里不养废物!”
“吃那么多!就要做同样多的事!”
“家里养不活你了,你走吧!”
......
从前当个不受宠的皇子,至少吃穿不愁,母妃也是真的爱我,舍不得我受到一丝丝的伤害,直到她最后为我挡了毒酒而死,我才从母慈子孝的美梦中醒来,参与进了残酷的皇权斗争。
那个时候,虽说父子反目,兄弟相残。可所有人都吃穿不愁,就算是失败的一方,也仅仅是圈养在某个地方,失去自由,但管吃管喝。
而不是像现在,不但穷困潦倒,食不果腹,父母对子女,也没有爱,只有利用。
生你养你,就是为了让你工作赚钱!赚不到就去死!吃食超过收入,就滚出这个家!
我就是这样被赶出来的。
可我现在是十二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在以前听过一句俗语,叫: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这个年龄的孩子,本身就胃口大,需要吃更多的食物,来保证自己的生长发育。
我当然可以吃的很少,就像隔壁家的伊登一样,深受他父母的喜爱,连带着我的父母也天天说他好。
可伊登已经十九岁了,身高只比我高一点。
我本来就因为营养不良,算是瘦小了,用这个世界的计量方式来计算,只有不到一米三。
十九岁的伊登才一米四高。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伊登的父母也知道,甚至于所有的大人都知道,可他们还是将伊登当做榜样,告诉我们这些孩子,这样就是最好的孩子!
伊登一辈子都不会再长高了。
我不要做侏儒!
所以我每顿饭都吃饱,从前无法入口的油腻肥肉,对现在的我来说,就是不得多的脂肪能量!
我抢弟弟妹妹的饭,偷吃父亲的宵夜,甚至在外面工作的时候,抓沙漠中的小动物偷偷烤着吃!
我承认,我是个自私的人。
他们不给我最想要的,平淡的爱。却想从我这里获得财物,甚至利用血亲之间的羁绊控制我,可偏偏我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
就算父亲是皇帝!我都敢造反!更何况如今的父亲,只是个穷困潦倒的挑水工!
理所当然的,他们害怕了,不敢动手杀死我,而是选择将我赶出了家门。失去家庭的庇护,我甚至都没有感觉到慌张,只觉得终于走出泥潭。
出了家门,我搭上了一个车队,每天为他们做一些搭帐篷,搬东西之类的杂活,获得一顿饭免费的饭菜,工资?当然是没有的。
如今我所求不多,能吃饱就行。
在车队里,我终于吃上了正常人的饭——一点点肉沫和肉汤拌饭。
竟然是干饭!我每次吃饭都会在心里骂这次的父母。
因为在家里的时候,肉只有父亲能吃,就连肉沫和肉汤是母亲的,一丁点都不会分给孩子们,我每天吃的,只有清汤寡水一般的素粥,多吃一点还要被辱骂。
可在这个车队,他们见我连吃三碗,都没人制止,而是用一种略带鄙夷的目光看向我。
这无所谓,我早就习惯了受人白眼。
我生于冷宫,被宫女太监鄙夷了整整十年。母妃死后,我又在皇子们学习的国子监被哥哥甚至他们的伴读欺辱了六年。直到弱冠之年,我进入朝堂,开始接触朝政,才终于有了自己的势力。可惜好日子仅仅过了三年,我因谋反,被圈养在了皇陵。之后,直到死,都没人看得起我。
只是一点点异样的眼神而已,根本影响不到我。
“兰迪!”
有人在叫我了。
我回过头去,发现正是之前车队,管理我们这些杂工的管事。
他年过半百,头发都白了一半,之前命令我们的时候,语气相当强硬,轻则呵斥,重则辱骂,但却从来没动过鞭子。
我对他的印象还行,因为他发现我吃得多之后,把我的饭碗换成了盆。还因为我没有棉被,让我住进了他的帐篷。所以,哪怕即将脱离车队,我还是走了过去,低下头询问他有什么吩咐。
“孩子,这次我们的主子,飞升成功,赏赐了很多金币,我把你的名字也报上去了。跟我来。”
说着,老人向前走去。
我愣了一下,他愿意分给我金币?
那可是金币!纯金的!他竟然要带着我去领赏?!
“快来啊!”
他在前面招手,我急忙向前跑去,不论他是因为什么,要分给我金币,先把能得到的好处拿到手再说!
这一天的事,即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还清晰的映在我的脑海里,直到死亡,也不能让我忘怀。
他带我去了领赏的府邸,踏过高高的门槛,穿过长长的走廊,进入一间小房里。
房间里黑压压的全部都是人,却鸦雀无声。
上位者坐在摇椅上,桌上堆着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金币。
每个人的眼神都是畏惧中带着狂热。
“名字?”
“什么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