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温氏知道娘俩被欺负的时候,还是柳桑宁不足半岁时病了,崔氏为了保住女儿的性命,哭着求到了温氏头上,甚至愿意将女儿送到温氏膝下养,哪怕日后女儿不认她都没关系。
温氏知晓后,十分气恼底下奴仆居然敢这般苛待崔氏与柳桑宁,便找了由头发落了那些个有异心的奴仆。只是那时她也不敢跟夫君对着来,明知夫君不喜崔氏母女她还日日关怀,岂不是让夫妻离心?于是她只能私下接济帮衬,再慢慢想法子,让柳青行心里头舒坦些,接着偶尔接柳桑宁过来让她在柳青行跟前露脸,唤起他为数不多的父爱。
等到柳桑宁快十岁时,柳青行才有些认命自己生不出儿子来。他是要走清贵路子的文官,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绝不能耽误女色,更不可妻妾成群,原本一开始他是只想要温氏一个妻子足以,后来是为了生儿子才允了崔氏进门。一妻一妾的配置已经到头,绝不能再有旁的妾。
正因他如此,所以才在圣上跟前也挂了名头,有了好名声,按部就班的升了品阶。于是想着膝下就两个女儿,这才对柳桑宁母女有了些好脸色。温氏也才能明着对崔氏母女好,让她们日子好过了许多。
柳桑宁感慨:“母亲真是诚心待我,日后我定也不负。”
她早想过了,她若是能于仕途上闯出一番事业,定要给嫡母和阿娘都挣些脸面回来,让她们日后出门腰杆都能挺得更直一些。她更想过,柳家无儿郎,父亲终有老的一日。如今出嫁的嫡姐娘家还有父亲给她撑着体面,若她能在官场中立足,以后便是父亲退了,她也能成为嫡姐的依靠。
春浓也跟着点头,她一向是懂柳桑宁的心的,自然是姑娘要做什么,她都支持。
这会儿她又想起另一件事来,于是赶紧说道:“姑娘,郎主与夫人去了徐家,将亲事退了!”
柳桑宁一听,立马高兴起来:“真的?!”
“真的。”春浓用力点头,“郎主退了婚回来,脸色难看得要命,我瞧着主院那边所有人都紧着皮子呢。”
柳桑宁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会儿才算是将心放进了肚子里。她喜上眉梢,说道:“退了便好。父亲这会儿生气,等过了这段时日便好了。”
说完想到什么,她脸上的喜气淡了些,道:“不过,咱们这样退亲,只怕是将徐家得罪了。”
“小娘说那倒未必。”春浓记起崔氏交代给她的话,赶忙说道,“徐夫人与咱们夫人乃是手帕交,几十年的交情不会为了还没小定的婚事闹掰的。小娘还说,姑娘这桩婚事说破天去也只不过是两方有了点意动罢了,本就还做不得数。且两家有意结亲的消息外头无人知晓,就更不打紧了。”
听到春浓转达了阿娘的话,柳桑宁也点了点头。她觉得阿娘这话在理,她也不应该想太多才是。
于是道:“这事儿终归是我对不住人家。日后若是徐家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要不是违法犯纪,昧良心之事,我定是能帮则帮的。”
主仆二人便就这么说着话吃完了晚膳。
用过膳,春浓刷完了碗,便跟着柳桑宁在小院儿里来回的溜达消食。走了不过五六圈,忽地听到有琴声传来。
春浓“咦”了一声:“这是哪儿传来的琴声?咱们隔壁住的是……”
话还没说完呢,她就见自家姑娘蹭地一下跑到了院子里那棵银杏树下。踌躇了片刻,竟手脚并用地往树上爬!
春浓惊得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叫出声。就见柳桑宁三下两下就爬到了树杈上,正蹲在银杏树上往围墙那边看。春浓张了张嘴,有些不解,她家姑娘什么时候喜欢听人墙角了?
带着这分疑惑,她走到树下,抬头看去:“姑娘,那头住的是谁啊?你这般偷看,会不会不太妥当啊……”
“嘘。”柳桑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是鸿胪寺卿王大人在弹琴,你别出声,好好听,他琴弹得不错。”
春浓呆愣在原地。
什么?她没听错吧?鸿胪寺卿王砚辞住在隔壁?
瞧她姑娘这副模样,显然不是第一回偷听了。
春浓不免惆怅起来,她家姑娘这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她这般大胆偷听,若是叫那位王大人发现了,会不会罚她家姑娘呀?不会将她赶出鸿胪寺吧?
再一抬眼看柳桑宁,却见她抱着枝干,竟是听得有些入迷了。
春浓跟着听了会儿,她是听不出具体的琴技的,却也觉得这琴声轻盈缥缈如仙乐一般,比上回去尚书府赴宴,府中请来的月仙楼的乐师奏的更好听,听闻那位乐师可是连御前都去演奏过的。
伫立在树下隔着围墙这么听着,心中竟渐渐有些不满足起来,只觉得若是能坐在一旁听便更好了。这想法一出,春浓自己都怔愣了片刻。随即她抬头看向树上抱着树干坐着的柳桑宁,便有些理解自家姑娘了。
想了想,春浓也搬来椅子,站在上面然后费力爬到树上。刚一上树,她就被柳桑宁拉着猫腰,随她一起靠在树干上。
春浓顺着柳桑宁的目光瞧去,在见到凉亭中的王砚辞时,不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