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柳桑宁上值时,却见隔壁老像胥们神色瞧着有些凝重。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走到刘冲身边小声问道:
“刘大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觉得大家都瞧着有些紧张?”
刘冲瞥了眼柳桑宁,也压低声音反问:“你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刘冲压着嗓子说道:“听闻咱们像胥科要来一位司丞,就负责打理咱们像胥,听说还是从礼部调来的。”
说完刘冲又道:“听闻还是今年礼部新晋的官员,好像是恩荫进来的,又好像说是从地方上调上来的。”
柳桑宁一愣,她没想到像胥科无主这么久,这会儿突然就来了个天降上峰。这位司丞可就是算得上实实在在的上峰了。日后管着他们像胥科,不知道人怎么样。
若是恩荫进来的官,就不知家世如何。若是家世显赫,该不会来了一位大少爷吧?
柳桑宁这么想着,就听到一旁刘冲说:“不过我估摸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否则也不会被礼部遣到咱们鸿胪寺来。礼部可是六部之一,在那儿混出头可比咱们鸿胪寺前途好多了。”
听到刘冲这么说,柳桑宁虽然不想承认鸿胪寺比礼部差,可事实是鸿胪寺的确比礼部要矮上一头。如今鸿胪寺能瞧着如此风光,不过是因为鸿胪寺卿王砚辞在皇帝面前十分得脸,连带着鸿胪寺也变得吃香了些。
但归根究底,鸿胪寺里头的人,仕途是绝对比不上六部的。
于是柳桑宁也点了点头,十分认同刘冲的说法。
等到进了工房,不一会儿实习像胥的工房里就坐满了人。实习像胥们也一个个严阵以待,李庆泽和刘赟等人还时不时伸长脖子往外瞧,显然是想看看那位司丞什么时候到。
刘赟有些担心,不由小声说道:“这司丞也不知好不好相与,应该不会为难咱们吧?”
李庆泽跟看傻子似的看了眼刘赟,毫不在意地说道:“他为难咱们做什么?咱们还只是实习像胥,若他想要立威,那也应该是拿隔壁那些老像胥们开刀,为难咱们能有什么用。”
他这话虽然说得不客气,但让人觉得很在理。听他这么一说,刘赟也稍稍放下些心来。刘赟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提笔,要继续完成自己还没有翻译完的官信。
袁硕听着两人的谈话若有所思,他昨日便已经知晓今日会有上峰空降,但王砚辞别的都没说,只说此人不碍事,他也就没有多问。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有着大背景之人。
身边的人多少都有些心不定,只要上峰一刻没露脸,他们就一刻静不下心来。袁硕下意识看向柳桑宁,却见她早已提笔,开始翻译新的官信。
这些日子,其他人或许没有多注意柳桑宁,可他却是一直暗中观察着。他发现柳桑宁这人,性子瞧着有些大大咧咧,可却是他们当中最沉得住气的一个人。真遇上事的时候,她好像也总是很冷静。
天生就是适合当像胥的人。袁硕忍不住这般想。
工房里变得很安静,可很快外头却传来了类似争吵的声音。不,或许也不能说是争吵,听着更像是单方面的叫嚣。
“徐尽欢,你究竟是给刘大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为何你一个新来的恩荫官,竟能让刘大人在圣上面前给你求得六品司丞来管像胥科?!你说,你是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柳桑宁耳朵动了动,只觉得这人声音很是耳熟。他说的这些话语也很眼熟,当初李庆泽也这么说过她,认为她耍了手段。
工房里的实习像胥们顿时纷纷抬头,伸长脖子往外看,可谁也没有先动身。听那话中的内容,显然是他们新来的上峰到了。
而这位上峰能上任司丞,叫他的同僚觉得不甘。
徐尽欢声音响起:“卢兄,此事圣上下旨后我才知晓,先前并不知情。”
“哼,你不知情?你可别在我跟前装了。”卢大人十分不屑,眼中还堆满了不甘,“你若是没耍手段,怎能一入礼部就能封六品的司仪?我比你还早来礼部三年,也才七品!”
徐尽欢不想跟他在此地纠缠这些,他好声好气说道:“卢大人,此事我确实不知。你也知晓,恩荫入官者,都是先入官部,随后才会有品阶,在此之前我确实也不知自己会是几品。”
卢大人却听不进去,坚定地认为徐尽欢定是走了后门,还一直强调自己比他资历更老,却只有八品一事。
他正滔滔不绝地讽刺着,却听到一女声说道:“卢大人对自己的品阶不满,应该去询问礼部尚书,而不是在此纠缠着徐大人不放。”
“我与徐大人说话,哪里来的不知规矩的插嘴?!”卢大人听到有人反驳自己,顿时发了火。
这是在像胥科,他知晓像胥科内最高只有八品像胥,且还只有一个,其他都是九品或是没有品阶之人,品阶都不如他。
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自是不怕的。说起来,大雍皇帝注重尊卑伦理,低等级官员若是对高等级官员不敬,高等级官员可是能参对方一本,甚至可直接告知吏部,若是事情属实,是要挨处罚的。
“卢大人,我不过是听见大人与徐大人聊天,便也说了一句而已,哪里就是插嘴了呢?”柳桑宁说得温温柔柔的,脸上还带淡淡笑容,瞧着十分天真的模样,“咱们这儿向来都阻着大家说话的,就算是王大人也是这般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