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砚辞来了,吏部侍郎心里头啐了一声,只觉得自己今日运气不佳。原本以为发落一个小娘子是轻而易举的事,哪里知晓这小娘子不仅没有被吓哭,赶紧收拾东西滚蛋,竟还敢一人与他叫板。
这下王砚辞来了,也不知他对这柳娘子是何态度,这事儿他会不会插手。说来若不是王砚辞没有立刻将处置柳桑宁的折子递上去,吏部尚书也不至于自个儿出手。
这眼瞧着没几个月就是太后寿宴,若是有政绩上的污点,那谁的面上都无光。
柳桑宁见王砚辞来了,心里头高高悬着的石头总算是开始往下落。她三两步走到了王砚辞身边,将方才吏部侍郎说的话同他说了一遍。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转述的语气里带上了丁点“告状”的意味。
王砚辞倒是头一回听柳桑宁这般说话,颇感兴趣地瞥了她一眼。
吏部侍郎在心里狠狠骂了柳桑宁一句,面上却是对王砚辞笑道:“王大人,下官也是依令行事,想来王大人定能谅解。”
“陈侍郎,本官着实不记得,我鸿胪寺之人的去留,吏部可以绕过我这个鸿胪寺卿直接处置。”王砚辞语气温和,可眼里却透着一股锐气,“这吏部的文书都未曾递过一张给鸿胪寺,怎的陈侍郎今日就直接来赶人了?”
吏部侍郎抿了抿唇,他手中是有文书的,但他就是担心若是先同王砚辞说,王砚辞没准会拖沓此事,到时候他办事不力,尚书只会将账算在他头上。所以他才想先直接处置了,到时候就算王砚辞追究起来,也最多只能算他工序上的失职。那时柳桑宁已经走人了,王砚辞也总不好将人找回来明着打吏部尚书的脸。
可他没想到,王砚辞居然这么快就来了。到底是谁去通风报信的?
陈侍郎扫了在场的人一眼,可他对这里的人并不熟悉,一时半会儿也瞧不出是谁中途离开过。
他讪笑着:“王大人误会了,下官只不过是心里想着尚书大人的吩咐,一时竟是将文书一事给忘了。文书在此,王大人过目。”
吏部侍郎从怀中掏出文书递给王砚辞,王砚辞接过后,面无表情地看完了所书内容,随即忽然轻笑出声:
“我当时什么事竟惹得吏部尚书如此重视,原是这件事。倒也是我的不是,没有早些向尚书大人陈述。”
吏部侍郎心中一跳,心道莫不是这王砚辞也有心要将柳桑宁除名?可他怎么听闻王砚辞向来是个护短的?
还没等吏部侍郎高兴完,就听王砚辞说道:“此事不过是个误会,那贴身衣物并非柳像胥所有,大约是哪个小娘子偷偷塞给徐司丞的,徐司丞自个儿都不清楚。陈侍郎大约是不知,我们这位徐司丞相貌好,身段好,很受小娘子喜爱。”
在场的人大约都没想到王砚辞竟会这么说。李庆泽更是心中不忿,王大人这不是明摆着包庇柳桑宁吗?!
吏部侍郎脸色也不大好看:“那请问王大人,这贴身衣物,哪位小娘子能得空在那日塞给徐司丞?”
“那这便需要往下查了。”王砚辞面带微笑,“只是这种事传出去总是不大好听的,于小娘子名声也不大好,陈侍郎又何必非要追根究底呢?倒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全了那小娘子的脸面。”
“此事有关我大雍官员之清廉,怎可糊涂办事!”吏部侍郎厉声道,“况且,已有人同吏部禀报,前日曾瞧见柳桑宁与徐司丞一同游街,两人分明就是在私会!若是前日私会,那昨日那衣物出现在徐司丞身上,便解释得通了。”
柳桑宁气笑了,她忍不住道:“前日我不过是领徐大人去书局买书罢了,徐大人曾问过我一些杂技奇谈之书籍在哪个书局较多,那日得空便领他去一趟罢了,陈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叫人去问!”
前日柳桑宁本是带着徐尽欢逛自家园子,她那日觉着与徐尽欢达成共识心里头高兴,也就记起来先前徐尽欢曾与她说过也想看些奇闻逸事一类的书,她便带着徐尽欢去了趟家附近的书局,叫他自个儿认认路,日后若想逛书局便可自行前来。
但是没想到,居然还被人瞧见了。瞧见的人竟还能去嚼舌根。
柳桑宁继续道:“再者,依陈大人所言,我若真与徐大人在前一日私会,徐大人为何不将我的贴身衣物藏起来,反倒还要在第二日还带在身上?莫不是你觉得徐大人是个傻子,不知此物被人发现有损颜面吗?!”
她问得一针见血,一旁徐尽欢也开口附和:“陈大人,此事事关重大,若陈大人执意要辱我清白,那我也只好递折子请圣人还我公道了!”
吏部侍郎心中一凛。他这会儿记起来,六品及以上的官员,若有非递不可的折子,是可以不通过六部直接递交到皇帝跟前的。若这徐尽欢真铁了心要掰扯清楚,到时候闹到皇帝跟前,他们吏部也是难辞其咎,到时候若尚书怪罪下来……
可此事也不能由着他们的性子来,毕竟尚书大人可是下了文书的。
于是吏部侍郎道:“即便如此,那也不能证明你们前日什么事也没发生!顶多只能证明,你们的确是去过书局而已。若无其他 ……”
吏部侍郎的话还没说完,柳桑宁却已经明白,今日这陈侍郎是非要将她赶出鸿胪寺不可了。他与自己无冤无仇,应当只是为了在吏部尚书跟前讨个好,可为了这点,他甚至不惜冤枉他人。
她更明白,就算她说她在家中饮宴,可她到底那日并未在家中过夜,这陈侍郎恐怕还会说她从家中离开后又去私会了徐尽欢。她根本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就在她烦闷之际,却突然听王砚辞打断了吏部侍郎的话:
“陈侍郎,本官可作证。”
“柳桑宁必须离开……什么?”吏部侍郎忽然停顿,反问。
王砚辞手中折扇在掌心轻拍两下,不急不慢道:“我说,我可以替柳像胥作证,她之后并未与徐司丞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