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长地打了个呵欠。
“要困了吧?”奶奶问。
“不困。”我说。
“还不困?早上大公鸡还没醒你就把它吵醒了,现在猫头鹰都打呼了你还不困,你好本事。”奶奶端了把椅子坐下,“过来哪。”
我走过去,奶奶把我横着抱在她腿上,轻轻拍我的背,轻轻地呼我,“吉啊。”
“嗯。”我轻轻地应。
“儿啊。”她轻轻地呼。
“嗯。”我轻轻地应。
“心啊。”她轻轻地呼。
“嗯。”我轻轻地应。
奶奶轻轻地哼着嗬喂嗬、嗬喂嗬,黑甜香围拢上来,我不应声了。不知道奶奶怎么给我脱的衣服,也不知道爷爷怎么把我放到荞麦壳的枕头上。
爷爷脖子左后方鼓了个包,有煮熟的鸡蛋黄那么大,我睡着了,习惯中翻身去摸爷爷脖子上的包,爷爷也睡着了。
奶奶说爷爷天生不操心的好命,入睡快,头上床头睡着,脚上床脚睡着,一面打咂呼子(打呵欠),一面就开始打呼噜。奶奶上了床,想想这个,念念那个,等 下半夜,还没睡着。
以后每天早上,村里的伯伯爷爷们,肩负篇担,稻箩里黄黄硬硬小小的豆子挑了进来,农闲时节,个个穿得干干净净,掂着脚帮忙抬着大秤,与奶奶秤豆子、秤豆腐,谈个闻,笑容舒展了脸上的折子,换了白白软软胖胖的豆腐,颤悠悠地挑了出去。出了门的豆腐,依然带着最初清新的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