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没事,吃完我带你们上山,转一转就消化掉了。”
“好吧,那我们就尽量多吃点,一会儿好有劲爬山。”陈美说。
“还有这个,也好吃,”陈吉妈弹捏着黄黄的面发糕,发糕的气孔大而匀、松软的弹力十足,说,“德鹏妈妈这个发糕发的好。”阳老太用陶盆作发糕,面团本来只有盆底一点点,饧发好了,足足有一陶盆,连着陶盆一起上大锅蒸,蒸好的发糕与陶盆一样大,切成大菱形块,也要双手捧着吃。
陈美不禁又惊叹,“我滴个乖乖,发糕又是这么大,比砖头还厚还大。不像我们家的白米发糕,比手掌心还小还薄的小圆片,两个东西的体积与颜色大不一样,味道可以媲美。”
“我们这里,样样东西都大,不仅面食做的大,蔬菜长的也是大。”德鹏给陈美历数,“青阳的萝卜,跟婴儿的小拳头一样,又圆又小,你看俺爸种的萝卜,又高又粗,比你家的棒槌还大。你家的芫荽只有叶没有杆,比我们这里荠菜还小,俺家的芫荽跟你家的小白菜一样长。你家的水芹菜,跟小香葱一样大,俺家的芹菜和大葱,一棵能炒好几盘子……。”
陈美说,“我们那里东西小,但是味道好哎。”
“确实是,”德鹏承认,看看陈吉,笑,“就像你们那儿的人,长的小,但都是精品。”
陈美得意,“对哦,要不然你能这么远娶了来?”
“那当然。对了妈,喜饽饽呢,你怎么没做了吃?”德鹏问阳老太,又跟陈美们说,“俺妈做的喜饽饽,真是面食里面的精品。”
“今日晌饭俺没熥喜饽饽。”阳老太说。
“在哪里呢?拿来给俺亲妈和俺亲姐看看。”德鹏说。
“好哇。”阳老太挪身下炕,不一会儿,从东间端过来一个纸笸箩,纸笸箩是她自己用好看的包装纸壳糊成的,外面贴着自己剪的红纸花做装饰,里面盛着四个精巧的花饽饽,这是阳老太给德鹏结婚专门做的喜饽饽,放在纸盒里,叫“压箱”。
“这个就是喜饽饽吗?”陈美问。
“对。”德鹏说。
“谁做的?”陈吉妈问。
“俺妈自己做的。”德鹏说。
“哎呀,你妈妈手怎么这么巧啊?”陈吉妈一见到喜饽饽就爱上了,一个个拾起来在手里仔细观摩。
四个饽饽都有自己的名字,“凤凰攒牡丹”,“鸳鸯嬉荷花”,“喜上眉梢”,“松鹤延年”。朱红和桃红,深绿和翠绿,明黄和深棕,漆黑和雪白,带着鲜艳亮丽的北方乡村色彩。凤凰、鸳鸯、喜鹊、仙鹤,羽毛、爪子、喙,仪态超凡,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或独立枝头,或交相顾盼,或掩映叶间,或浮游水面,仿佛下一秒就会动起来,又好似能听见它们的啾啾私语。牡丹、梅花、荷花,牡丹叶、梅树叶、荷叶,花瓣花蕊娇嫩,叶缘叶脉清晰,层层叠叠,互衬互映。松针、枝、干、草、石,舒展,遒劲,灵动,稳重。
这些精巧的面制图案,紧密贴合在圆圆胖胖白白的四个饽饽上。
陈吉妈一边欣赏一边由衷地赞叹,“德鹏妈妈的手太巧了。” 说着就去看阳老太的手。
阳老太的手,恰似小学语文课文里陈秉正的手的现实原型,“手掌好像四方的,指头粗而短,而且每一根指头都展不直,里外都是茧皮,圆圆的指头肚儿都像半个蚕茧上安了个指甲,整个看来真像用树枝做成的小耙子。”阳老太的手指头比书上描写的更加粗硬而长,布满一道道纹,整个看来像是树棍做的不小的耙子。
陈吉妈笑了,“真想不到,德鹏妈妈这双手比男人的手还粗还大,骨节突出,捏的面食还这么细这么巧。”
“我不巧啊大妹子,我就会干个粗活。我没有兄弟,姐妹四个,我是老三,俺爹俺娘从小把俺当儿子用,上山下河出大力,主要靠俺这个老三,我不会干家里的活。”阳老太。
“会啊,你这面食做的这么好,还能叫不会吗?”陈吉妈说。
“方圆十几里地的喜事,都请俺妈去做喜饽饽,比请俺妈做酒席的更多。你知道,酒席做的味道好一点或差一点,总能找到其他人做。但是做喜饽饽,我妈最有核心竞争力,她的手艺没有其他人能取代,不是做的好做的差的问题,而是别人根本不会做的问题。”德鹏得意地说。
“真是太好了,这是看的,不是吃的。”陈吉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