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一楼是酒吧和餐厅,二楼是客房,店主一家住在阁楼。
上楼的时候,罗夏发觉一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两条熟悉的身影,帕雷诺教授和蜂鸟,于是挥手打了声招呼。
教授先生微笑还礼,还问是否有幸请罗夏喝茶,感谢他在站台上的帮助。
优雅得体的言谈举止,完全看不出半个钟头前那种近乎痴呆的可怜模样。
看来正如蜂鸟所说,教授发病时和不发病时,完全是两个人。
罗夏接受教授邀请,答应下午一起喝茶,背着艾蒂登上通往三楼的阶梯。
“那個白发老人,年轻时必定是大帅哥。”艾蒂趴在男友耳边,评价帕雷诺教授。
“上了年纪也一样有魅力。”罗夏半开玩笑的说,“不然身边怎么会有美少女作伴。”
“那个带面纱的绿发姑娘,应该是受雇照顾老人的小护士,或者晚辈亲戚,不像是你说的那种暧昧关系。”艾蒂认真分析。
“我只是在开玩笑,你别当真。”罗夏意识到玩笑开的太过火,连忙补救。
艾蒂没跟他计较,催他赶紧上楼去找新结识的小姐妹贝贝,一起恰榴莲!
“你都多大了,还跟八岁小姑娘一起玩。”罗夏随口调侃。
“我半岁!怎么啦?”艾蒂理直气壮。
“好好好!这么玩儿是吧?你等着!”
罗夏跑上阁楼,把装嫩的侯爵小姐交给贝贝照看,自己去隔壁参加成年人的社交。
刚坐下就发觉气氛有点怪,奥娜和舅舅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因为即将到来的播种节,又变得紧张起来。
每年四月下旬,是当地播种玉米的时节。
玉米是可可镇最重要的粮食作物,为了填饱肚子,每年四月十八,镇民都要参加祭祀活动,祈求丰收,这就是“播种节”。
乍听起来没什么稀奇的,其他地方也有类似的民俗节日。
然而可可镇的播种节似乎有点儿不一样,奥娜一家谈到播种节的时候,频繁提到“狩猎”、“献祭”和“抽奖”这三个词。
罗夏之前听艾蒂说过,播种节一周前,可可镇要选拔一支狩猎队,穿过北方虫洞,前往雪山狩猎。
狩猎队必须在播种节当天归来,将所有猎物堆在图腾柱下焚烧,用于献祭祈福。
时至今日,可可镇仍然坚持这一风俗,只不过原本用来举行火祭的图腾柱,替换成了更为宏伟壮观的风塔。
上述节庆活动,涉及“狩猎”和“献祭”。
然而所谓的“抽奖”,又从何谈起呢?
不光罗夏对这件事很感兴趣,沙盘系统也发出任务提示。
滴滴——
“支线任务:深入调查可可镇的播种节!”
……
触发系统任务,本身就是一个暗示,意味着可可镇的播种节,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奥娜大姐,你刚才说到抽奖,这是播种节的一项娱乐活动吗?”罗夏问女骑士。
“抽奖在播种节一周前举行,至于算不算娱乐活动,要看能否抽到头奖。”奥娜面无表情地说,“有的人中奖,可喜可贺,有的人中奖,家里就提前准备丧事吧!”
罗夏与阿佳妮对视一眼,不由毛骨悚然。
中大奖和办丧事,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是通过什么样的神逻辑画上等号的?
罗夏很自然的回想起在幽谷村的经历,当地火祭活人的风俗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可可镇的播种节,除了来自雪山的猎物,莫非也要献祭活人?
罗夏观察奥娜和舅舅、舅妈的神色变化,越发确信自己的猜测。
“明天就是四月十一,镇上一年一度全民抽奖的日子,还是早上九点整开奖吗?”
奥娜问舅舅。
汉克先生略作迟疑,轻轻点了一下头。
“这么多年了,还是老规矩啊。”奥娜叹了口气,“明天早上,我也要去参加抽奖。”
“你都离开这么多年,算不上本镇人,何必趟这池浑水。”汉克先生劝阻外甥女。
“舅舅,你不明白,我鼓起勇气回来,就是为了重走老爸和表哥当初引领我走上的那条路,回到雪山深处,战胜纠缠了我整整九年的心魔!如果办不到,我宁可死在雪山上!”
奥娜斩钉截铁地话语,使客厅陷入寂静。
“奥娜,我知道你还记恨卡洛,然而你表哥已经为他的错误付出生命的代价,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肯原谅他吗?”舅妈含着眼泪问。
女骑士轻轻摇头,握住舅妈的手:“我早就不恨表哥了,我猜他当初并非故意开小差,肯定有苦衷……”
“我只恨自己当年太弱小,眼睁睁看着老爸葬身独眼大蛇之口,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吓得瑟瑟发抖,满脑子想着逃跑……我恨那个胆小无能的自己!”
说到激动处,奥娜眼中浮现泪光。
“我要证明自己不再是从前那个懦弱的小姑娘,证明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实力挑战杀害父亲的怪物!所以我一定要参加明天的抽奖活动,争取一次救赎自己的机会!”
“奥娜,我们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的想法太不切实际。”侯爵夫人柔声开导女骑士,“全镇5000多人参加抽奖,最终只有一人能够中奖,负责组建狩猎队,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从5000人当中脱颖而出,摸到那张唯一的头彩?”
“中不中奖,并不重要。”奥娜平静的说,“如果摸不到头奖,就加入中奖者的狩猎队,相信以我的实力,不至于被拒绝。”
“奥娜!你离开太久,不懂镇上的情况,无论谁中了奖,狩猎队多半还是斯莱家族说了算!”汉克先生苦笑着说。
“你爸妈活着的时候,咱家跟斯莱父子的关系就很紧张,这些年来也没有缓和,他们不会允许你加入狩猎团队。”
“退一步说,就算斯莱父子同意你加入狩猎队,狩猎行动也不会由你说了算,更不会陪你猎杀独眼白蛇,那实在太危险!”
“奥娜!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过去的事就过去吧,独眼白蛇太恐怖,绝对不是你惹得起的!”汉克郑重告诫外甥女。
“大叔,奥娜可不是一个人战斗。”阿佳妮笑着接过话茬,“她身边还有我,还有罗夏和一群勇敢的同伴,我们联手对付独眼白蛇……喔,我更习惯叫它的学名霜虫,问题不大。”
汉克先生知道这位贵妇人来头很大,连忙摆出谦恭的姿态,恳切地说:“尊敬的侯爵夫人,我当然相信您的实力,问题是中奖的概率实在太低,摸不到奖,一切都是空谈。”
“这个嘛……我不介意花点儿小钱,从中奖者手中购入彩票。”阿佳妮笑容狡黠,“或者干脆把镇民手中的彩票都买下来,五十万够不够?”
汉克和海莉夫妇俩,被侯爵夫人的财大气粗深深震撼,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夫人,您这样操作是不合规矩的。”
汉克先生话音未落,就被妻子打断。
“虽然不合规矩,可斯莱家族这些年来不是一直这么干?他们出的钱还不如侯爵夫人多,凭什么他们做得别人就做不得?”
面对妻子的质问,汉克先生欲言又止,只是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你懂什么”,就不再多说了。
罗夏越听越好奇,迫切想搞清楚“抽奖”的内幕。
然而奥娜一家似乎有所避讳,都不肯直白的把这件事讲清楚。
罗夏有些不耐烦,就找个借口离开客厅,决定自己去楼下酒吧收集情报。
帕雷诺教授和蜂鸟还没走,罗夏就过去拼桌,点了咖啡和当地特产的巧克力蛋糕。
帕雷诺是威普顿大学的退休教授,拥有社会学、民俗学、经济学和法学博士学位,在上述领域都发表过不少重量级论文。
在学术界之外,还当过威普顿首席法官,兼有驻外大使的光鲜履历。
罗夏向他请教可可镇的民俗,算是问对了人。
“可可镇有一句谚语:四月抽奖,丰收在望。”
帕雷诺教授放下咖啡杯,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扑克牌,递给罗夏。
“这种很普通的纸牌,就是抽奖的道具。”
“5000多张纸牌当中,只有一张纸牌的正面画着象征幸运的金甲虫。”
“抽中金甲虫卡牌的人,接下来一整年将会成为整个可可镇的最高裁决官,这就是奖品。”
“当镇民发生纠纷的时候,裁决官有两种选择。”
“其一是置身事外,让纠纷双方走正常的法律诉讼程序。”
“其二是亲自插手,在这种情况下,裁决官的话就是法律,他说谁有理谁就有理,不允许抗辩,如同国王的圣旨!”
“然而权力并非全凭幸运得来,必须付出对等的代价。”
“中奖者在成为裁决官之前,必须选拔至多七个同伴,陪同他穿过北方虫洞,进入大雪山狩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