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明还在咀嚼,咽下口中的饭,抬眸对上我的时候,我又体验到了第一次见他时的感觉,就是冷。冷冰冰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他看着我,眼睛里却好像没有我;明明坐在我身边,却生生劈出一道深刻的鸿沟,只此一眼,他又收回视线,冷冷地说并无。
我无言以对,被他的眼神惊到,空气突然冷滞下来,流动地极不通畅。
“众生自苦,因果不虚善恶有报,吾不能助尔,自去吧。"他只说了这一句,撂下筷子起身走了。他的身影和前日夜中饮酒后走开的身影重合,我突然又觉得头部剧痛。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是死皮赖脸之人,尽管心中疑惑他为何转变如此之快,我也无所表示。我来的时候没拿什么东西,也没什么要收拾的,就简单的提着碧血。走前我看了一眼闭着的祠堂,木鱼声和细碎的念经的声音传来,于是也没有打扰他,和小和尚打了个招呼,我便出了门。
台阶很长,只是走了没一会儿也下了山。这几日像是梦一样,最关键的是我感到心脏在抽痛。
心痛?我居然会有这种感受,呵,真的是笑话了。一个杀手,一个有感情的杀手?会思念死去的徒弟、会有心仪之人的杀手?这种感觉很微妙,让我感觉我不是我,只有略微破碎的衣袖告诉我这并不是梦一场。什么时候我也开始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感情了?
黑衣男子摇着头走远了,风席卷着黄叶飘过,他的背挺得很直,脚步很轻,看起来却有一丝窘迫的意味。
明月从至高处洒下一片华美的光辉,它向来是不吝于此的;即便是到了深秋,竹子也是带着盈盈的绿意;月光穿过细竹,洒下一片碎碎的影子,身着黑衣的人坐在地上,身边放了两大坛子酒。只见那人一只腿蜷缩着,一手撑着地一手拿着酒缸往嘴里倒,他的头发披散着,为凌厉的眼神添了些温润的意味,柔顺的青丝随着他的动作穿过白玉般的脖颈。可能是饮了不少酒,双颊上有飞红,雌雄莫辨的脸上平添几抹艳色。纵情喝酒的夜晚过得很缓慢,他只是饮酒,笑着,却不像笑。竹叶随风轻轻抖动着,像是在安慰他,尽管不知他需不需要安慰。
夜色下,他开始舞剑,身姿缥缈、头发飞扬,有一种飘然欲飞的感觉。这样一个人,合该是属于这片竹林的,他不该有心,即使有,也应该再硬一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方是真正的快活。
可他有,只要是人都有。这种感情会限制他的速度,会限制他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果他的一生可以比作一场豪赌的话,说不定,这样的感情会让他最后血本无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