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未亮,鸡已鸣过三遍。
府中上下早早开始忙碌起来,梳洗、打扮,整理府内事宜,检查宾客事项,后厨的炊烟也飘了起来,在一片迷蒙中散发出温暖的香气。
盆和架子之间碰撞的声音交错,伴随着细碎的低语,我睁开眼。
初冬的早晨冷的惊人,下人们是没有热水用的,手浸润在刺骨的寒凉之中,使我清醒过来,今日便是凌侠大会的开场了。冷水在脸上拍了两下:无论今日如何,放马过来吧!
端着铜盆往翠儿住的地方走,路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因为之前一直只去往灵翠阁,也就是女眷的居所,并未和其他人有过多接触,这一次倒是看到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侠客,或佩剑或提刀,很是热闹。
翠儿的门已经是半敞开的,她在等我过来。没有敲门便直接进入了,翠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她的头发高高扎起,很是添了几分凌厉之气。
“怎么样?”我问。
这么多天来倒是第一次看到翠儿没有带着往常嘻嘻哈哈的笑,神色很是严肃。“随缘。”
太阳升起来了,却卷不走冬日的寒气,阴翳的照耀着大地,树叶上反射出森森的绿意。
随着翠儿来到会客大厅,保持一个丫鬟该有的样子,我一直是碎步小跑着前行,全程低着头只看翠儿的脚后跟。大厅很大,我总觉得这个府上透着古怪,仔细想想这个府邸简直就是专门为比武大会设计的——大片的空地、足以容下百十个人的会客大厅。大厅正北前方搭了一个木台,上面放置了两把椅子;中部放置了百八十张木椅,都是红漆,崭新而且做工精美。
已经来了很多人,却都站在大厅的角落或者说是座位的四周,并没有人落座;他们聚成一个又一个的小群体,轻声交谈着什么,不是很吵闹,只是因为说话的人太多我也听不明晰,只能隐约听到大家似乎在互相恭维着什么,提的最频繁的一个词是“白爷”。
翠儿站在了大厅靠向门的角落处,我在她身后站着。
突然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了。
我没有抬头,只是猜测大概是主人到了。
果然,片刻后传来了茶盏磕在桌子上的清脆声响,一个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声响起,“首先,要感谢大家给我这个面子来参加凌侠大会。”
“哪里哪里,能被白爷邀请是我们的福气!”声音中带着讨好,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在一片混乱中,我视线略微上移,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头顶看到了坐在上位的男子:因为距离较远我看不明晰他的脸孔,只能隐约看出他身着华服,不顾众人的声音饮茶,从容贵气,明显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下巴上蓄了一把胡须,看不出年纪。
茶桌上分明放了两杯茶,却只有他一个人,我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
“咳,”他出声,目光淡淡地撇过人群,我赶忙低下头,脑海中却清晰地印着他刚才目光中的寒意——他分明没有将这群人看在眼里。“这届凌侠大会便也像往常一样,只是寻常比武寻乐,希望大家各得其乐。”
台下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很快连成一片。
片刻后,掌声停了,尹宁的声音响起,“各位请坐吧。”
我又偷偷瞥了一眼,发现白爷已经不在了。尹宁站在台上,表情亦是严肃得紧,翠儿闻言便挪向身旁离的最近的椅子,我想跟着她一起走,她却转身摁住我的手臂,力道很轻,却很坚定。我略略抬眸迎上她的眼,她对我微微摇头,于是我从刚才站的位置退得更远了些,几乎要贴到墙才作罢。
低垂着头听着尹宁说一些大会的注意事项,无非是不准私下聚众斗殴,一切在比舞台上见真招,若有生死之赛需要事先签生死状之类的话,没有什么新奇的。翠儿坐在椅子上,背挺得很直,侧脸上写满了认真,倒是很有江湖女侠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