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林中说话之人未料到他会有这出,顿了一下,仍是笑着说:“司徒兄已至如此境地,仍是举重若轻,能做出这等恰如其分的举动,小弟佩服。只是仁兄行迹已露,小弟自信并未走眼,还请司徒兄高抬贵手,莫耽误了小弟及手下弟兄的时间。”话音未落,只听“扑”“砰”数声,马车四周已落下几个身穿蓝衣,手握朴刀的汉子,这几人将马车团团围住后,并不动手,只冷冷瞧着车旁的赶车大汉。
赶车大汉越发慌了手脚,坐在地上蹬起了腿,大呼小叫道:“大爷饶命,小人当真不认识您的朋友,小人只是前面村子的一个流浪汉啊大爷!”说罢就想往马车下钻去,却被马车旁边的一个蓝衣汉子举刀拦住。他“哎呀”一声,抱头跪在地上,开始磕起头来,一边磕头一边不住地喊着“大爷饶命”、“小人不是那个司徒兄”,显然是害怕已极,顾不得许多了。
看到此人如此动作,蓝衣汉子中的一个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副堂主,情况不对,咱们怕是着了道了。”说着回头向林中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噤声!”随着一声呼喝,一个身穿赤红色锦缎上衣,蓝色束身长裤,身披黑色蟒袍的中年人从林中走出,几步闪至马车前,这人长得方面白脸,两颗精硕的眼珠径直瞪向跪着的赶车大汉:“司徒仲你少装蒜,人人皆知你紫英山庄与石家相厚,若是有事必投巴蜀,兼且你身怀要物,绝无可能另谋去处。而玉林城向西唯有官道和这条小路可走,你司徒仲智谋过人,旁人道那无处可躲的小路你肯定不取,你却偏偏敢于取之,我等几人在你必经之地苦等三日,算来正好是你东来之时。这小路夜里野兽出没,平日里绝无其他人敢走,你却于夜里依然赶路直至清晨,若非逃亡何必如此匆忙?再者说来你人可掩形避容,那马儿却是巴蜀石家送于你紫英山庄的特种滇马,看起来虽老,其实耐力极强;车又是用北国纯种六道木架成,行路不稳却极为坚固。这两者千金之价,寻常人家如何用得起?你再能演戏,也是没法藏匿自己的!还是快快交出那物,束手就擒吧!”说着又上前一步,抬脚就要踢向地上的汉子。
这汉子害怕得没了动作,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停了磕头,急忙说:“大爷误会了,这车是小人昨晚上偷来的,小人看马老车破,驾车那人又不怎么管着,以为是个破烂货,就趁夜黑偷出来准备回村淘换点钱粮的,小人身上就这么一件破衣衫,绝藏不了什么物事。车里更是啥也没有,大爷不信可以搜搜车里看,只求大爷绕了小的贱命,放小的走了吧!”说完,又不管不顾地磕起头来。
被他这么一说,黑袍人顿时停住了脚,回头向车里张望了几眼,末了突然抽出腰间长剑,“咔”地一声,将车厢砍开。只见车内空无一物,就连茅草也无一缕。再看这汉子唯唯诺诺、头磕个不停,顿时又信了他几分,不禁心想:难道这司徒仲如此了得,竟故意让这汉子偷了车子先行?不好!若是如此,我们岂不是露了行迹?他若是知道我们埋伏于此,另行他路可就麻烦了。但若我因此另寻路径,他又沿此路大摇大摆西去,岂不是白白放跑了大好的立功机会?越想越不能释然,竟是怔住了。
旁边的几个蓝衣汉子见头领怔住,以为他示意灭口了事,其中一名汉子举起手中朴刀就向地上的赶车大汉砍去。赶车大汉别的没管,刀他倒是注意到了,“啊呀!”一声,竟然被他钻到了车底,这一刀砍到了地上。
黑袍人被惊醒过来,立即拦住其他准备继续动手的汉子,“不可!于此处杀人,容易露了行迹。那司徒仲武艺高强,又是一流探子高手,我等意欲捉拿他,必须趁其不备偷袭于他,决不可留下半点让他怀疑的地方。你们继续分头藏匿。你,出来赶着车继续走吧。”言下之意,是要放了这大汉,继续藏匿行迹了。其余蓝衣人虽觉不妥,但帮内规矩极严,不得不遵从命令分散开来,放那汉子继续赶路了。
这汉子却仍然在车底不肯出来,“大爷饶命”“大爷别杀我”地不住喊着。黑袍人暗怒,但看车底隐有水迹,竟似那人已经怕到失禁,心底里的一丝怀疑顿时消失无踪,大笑着把他赶了出来,逼着汉子继续赶车前进。这邋遢大汉哪里再走得动?手脚无力,就连那老马也仿佛看他不起,许久才慢吞吞地拉着车沿路继续前行了。黑袍人在树上眼看汉子踉踉跄跄不见踪影,心里暗自庆幸那司徒仲未紧跟这汉子,否则这一番拖延,恐怕他早已发现端倪,另寻路径逃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