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猛地低头,定睛一看,只见手心之处,多出一道小小创口。
若是不加以注意,便要愈合了。
那白玉小牌在沾染季白的精血后,便通体化作血红,随后一份为二,一份牌子落到季白手中。
另外一个牌子,则倒行逆施,折返回柳晓青的灯盏之中。
灯火闪烁,一隐即没,消失不见。
似乎知晓季白心中疑惑,青衣仙姑开口解释道:
“这是我门的命牌,引你一滴精血于此,可锁你命魂,若你有生死之忧,门内自然知晓,若是你在门外身死道消,你的对手也将视为宗门的敌人,无论天涯海角,都会成为追杀的对象。”
“如此往后,你便是三花娘娘,门下的门徒。”
柳晓青向前一步,身子稍稍贴近季白,一字一顿轻声说道:
“当然,前提是,你的存在,对宗门,足够重要。”
蛇女大袖一挥,衣袂飘飘,整个人随之向后退却,提起手中带杆灯盏,做出摇灯姿态,那四周火焰之景色,便尽数席卷,朝着她手中提灯汇聚而去。
柳晓青飘身而起,郑重宣道:
“我三截门,乃是外门,来此受尽磨难,幸有三花娘娘庇佑,才得以苟延残喘,门内门外,上门下门,一气连枝。”
“上门执掌天门,抵御黄沙之劫。”
“内门瓜分地、神两门,冶炼神通造化。”
“至于这第四域人门、第五域鬼门,则由我下门掌管。”
“现如今,仅有我一人掌管,位序空悬。”
“故。”
“奉三花娘娘法旨。”
“鬼生门弟子季白,自五域攀升证道,明悟业果,自此晋升至第四域门徒,通门法。”
“又因折妖有功,肃清有劳,下序升中序,虚数为八,位列在我之后,做个代理长老。”
啧?
等一下。
怎么个事!
代理长老?
季白故作镇定,心中却稍稍带起波澜。
就,这么容易的么?
季白细品着青衫女子的话语,紧接着便禁不住眉头紧皱起来。
世界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某种奇怪的想法,油然而生。
对于此地的情况,也大抵有所了解。
无非序列之属,不断向上攀爬,才是所谓晋升之途。
相邻者为敌,想要向上,就要僭越克上。
在季白的构想里,这三截门的途径,便是要一步一步,晋到最高。
但是他本身对于这地位之事,倒是无所谓。
他对这里,并无归属,那么此地的地位,便是无用。
至少当下,让他来当这所谓的“八师叔”,反而是一件让人觉得诚惶诚恐的事。
你们三截门就没人了么,让我来当这老八?
是不是也太过草率,又太过轻而易举了。
季白这般想着,当代理长老这个头衔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他也一时没回味过味来。
可是这话又说回来。
这只是所谓头衔的长老,又能有何种作用。
有什么地位么……
我看不然啊。
季白在心中腹诽。
这姓柳的世界,又未必像是安了什么好心。
当他听闻那蛇妖开口说出那般话后,心中便是察觉到些许不妙。
他甚至能够明显感到,在柳晓青说出自己任命新的长老后,那诸多门徒的呼吸,也停滞了几个呼吸。
随后呼吸变得沉重。
哪怕不必行那观法之力,季白便已经多少能够察觉,这在场众人,显然因为这个消息,变得有些愤怒。
像是被人拔了头筹,摘了桂冠。
很不巧,这代摘之人,便是自己。
这一众弟子,对比此前对自己的态度,现在看上去,显然是更加恶劣了。
虽然未曾表态,但是哪怕是此前带头恭维的中山汉子,现在也是一脸茫然,呆若木鸡般,愣在了原地。
这小娘皮的行为,显然是将自己推至台前,将自己当成烤熟的鸭子,架在炭火上继续炙烤。
可是这样一来。
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她到底是何居心?
季白当下,倒是想不明白了。
“好了,事情也说过了,那么大伙,便散了吧。”
柳晓青的话语微微低沉,随后挥了挥手臂,朝着那诸多门徒说道。
“季长老初来乍到,对这门规门法,尚不熟悉。”
“也不懂三截法门,对修行之事,还需要人来指点。”
“便由我代劳,代传门法门规,诸位当下便散了去,回归自身洞府,不足三日,百日劫将近,望诸位渡劫大胜。”
那女子开口,众人自然不敢耽搁,只是匆匆离去,神色各异,却是心怀鬼胎。
唯留有那李普童,落在了最后,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两人。
然后叹了口气,行将前来,也不多说什么,将那两具无首的尸体拖起来。
李普童看向季白二人的神色,却是复杂多变。
最终叹了口气。
寻了个方向,便离开了此地。
“季长老,随我来吧。”
看众人遣散,那妖女便开口说道,继而继续提灯,做那引路之责。
“跟好我了,可别迷了路。”
那蛇妖叮嘱,整个人向前一步,倒是飞快,犹如蛇行。
季白连忙跟上,背后生出幻影,速度极快,可是却仍旧落后一步。
不多时刻,便来到一处孤门洞府。
二人来到洞府门口,门前大石便自行展开,一道幽香扑鼻,季白却有些熟悉。
他猛地回头,看向身后女子。
只因那香气,倒是和柳晓青身上味道,十分相似。
或者说,如出一辙!
虽然此地昏暗,但是自从自己获得那观法通识之力后,哪怕无需灯火,也能辨认一二。
此地虽然装潢素然,但却别出心裁。
有些细节之处,倒是十分用心思。
眼下所在之地,显然并非男子常在的陋室,而是一处闺阁房所。
“这里是?”
季白提问,那女子便距离他凑得极近:
“这里本是我的洞府,当下我迁升晋跃,从今往后,这处地界,便交由与你,你可在此修行。”
“对了……”
柳晓青背对着季白,看似随意地开口问道:
“方才有件事,我还不曾问你。”
“只是外面人多口杂,难以相问。”
“什么事情?”
季白看着四周,只觉香气扑鼻,故作镇定,开口问道。
“为何杀了他。”
“谁?那个老头?”季白开口随意,盯着盲女的神情。
在进入此方洞府后,这女子便是卸下伪装,恢复此前那黑瞳盲女的模样。
“我这人不太喜欢麻烦。”
季白开口回应道,
“惹了麻烦,就要赶快处理。”
“不然被这种虫子纠缠上来,哪怕不咬你,也要纠缠你,让你觉得窝火。”
“可你毕竟是杀了我三截门的序列长老……”
蛇精盯着眼前的季白,随后倾过身体,在他耳边轻轻开口说道。
“身位弟子,行僭越之举,当众杀我三截门长老,你该当何罪?”
蛇妖吐出舌头来,长舌分叉,掠过季白的耳垂。
“那我倒想问了。”
季白猛地回身,恰好攥住了女子的手腕,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你说。”
“七仙姑引得我来到这空无一人的地方,孤男寡女,想和我做些什么?”
“你猜。”女子笑了笑,手指入玉,便从季白手中挣脱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