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书生最近很着急。
他着急见常总管,却连常总管的影子都摸不着。
当年他立下修行之志时,还是一位二十出头、意气风发的青年,如今,他已是一位六十有五的老人。
曾经,他出身郑氏名门,是大楚王朝的状元,最年轻的翰林院编修,太子刚会牙牙学语时,是他教会太子说出第一句诗。当今圣人老爷更是玉口赞他,可为“一代帝师”。
然而,在无意中接触到修行的世界后,他被深深迷住了。
他恳求天问学宫收留,学宫回复“不愿误人子弟”。他找过清玄派,得到的答复是“你我无缘”。他也试过佛宗的持灯寺,那些和尚说他“六根未净,尘缘未解”。
最终,他进入云山剑宗的剑堂,总算离玄妙无上的天道进了一步。
然而四十年过去,他没能再往前踏出哪怕一步。
有时候,老书生抚摸自己的满头华发,十分绝望,难道要眼睁睁见证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直到常仁的出现,给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剑宗里的那些修行者,都是高高地坐于云端,言行举止都是从旁人口述中得知,真真假假,无从考证。
现在忽然从天而降一位常仁仙师,衣食起居都在身旁,犹如一个活生生的范本。他又怎能不抓住这次天载难逢的良机,将几十年来参悟中的困惑对其倾诉呢?也许迈入修行门槛的机缘,就在常仁仙师的一句话中。
圣人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如若能让他迈入修行大道,便是当场死去,他也满足了。
一连数天,老书生始终无法逮到常仁仙师,痛定思痛,一咬牙,决定去后厢房围堵。
他知道常仁仙师安于其中,苦修不辍,不能烦扰,但是,难道他自己的事情不急?
他下定决心,哪怕是豁出这张老脸,硬闯也要闯进常仁仙师的房中,请他答疑解惑,便是惊扰了他的修行,也是顾不得了。
决心已定,他当即便往常仁居住的后厢房方向走。
没走多远,旁边忽然闪出一个人来,拦住老书生。
老书生打眼儿一看,正是副总管蒋肖。
蒋肖满面笑容,口称“老师”,邀请老书生去他房里坐一坐。
老书生急着见常仁,哪里有空理会他,摆摆手让他闪一边去。
蒋肖面上陪笑,手上却是揪住老书生的衣袖不松。
老书生没法,又听他说有要事相商,只好先随他走一遭。
蒋肖屋里,他将蜀锦绣墩让与老书生坐了,跟他细细说了偶遇剑宗仙师,并将剑宗仙师告知他的关于常仁的底细转述给老书生。
等蒋肖说完,老书生呆呆地坐着,不言不语,过了许久,忽然大叫一声:“竖子误我!”当场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急得蒋肖连忙掐人中。
老书生可不能死,他还用得着呢。
好半天,老书生悠悠醒转,对蒋肖呻吟道:“水……水……”
蒋肖连忙倒了一杯清茶,递过去。
老书生几口喝下,呼哧带踹地倒腾几口气,终于缓过来,坐起身,开始嚎啕大哭,也不顾什么书生斯文,大骂脏话,胡闹得犹如一个三岁孩童。
蒋肖一旁冷眼观看,待老书生平静少许,趁机进言:“老师,这事儿咱可不能善罢甘休啊。”
老书生哽咽说:“不甘休又能怎样,就算受罚,他也是宗门弟子,而吾等不过一介凡人。”
“老师,此言差矣!”蒋肖正色道,“他常仁虽有弟子名分,却无修行之实,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才哄得宗门仙师收他为徒,实则草包一个。再者,他明明不懂修行,面对您修行方面的问题,为何不直言相告,而是乱说一通呢?”
老书生被蒋肖的一番话勾起好奇,茫然问道:“这是为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