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视线逐渐转移到龙泉庭夫人的脸上，浑浊的双眸透着深海般的阴沉。

她在观察龙泉庭夫人的反应，就像是抹香鲸凝视一头大王乌贼。

虽然身体缩小了几十倍，一举一动做不到潮水涌动，海浪翻腾。

猎人与猎物的关系却始终未变。

被两位贵妇人凝视，成田浑身都不自在。

站在会客厅的中心位置，赤井老太太和龙泉庭夫人观察着成田。

这个清秀俊美的寒门少年正和几个凑过来的富家少爷，侃侃而谈。

他说起话来，不紧不慢，举手投足就像成年人一样如鱼得水。

“虽然不知道那孩子是哪家出来的，但肯定是个祸水。”龙泉庭夫人恨不得鼻孔瞧人，“瞧瞧那些男孩儿女孩儿的样子，都被他迷得团团转。”

“美少年是这样的。”

赤井老夫人眼神变得宠溺，“美貌是优质基因的体现，无论男生还是女生都希望与美貌的同类繁衍，他们都处在容易冲动的青春期，谁没年轻过，我懂这些孩子！”

龙泉庭夫人松了口气，显然刚才那番话是故意说出来的。

“试探老身，大可不必，老身早过了滥情的年纪。”

赤井老夫人说，“能叫这么漂亮的男孩儿加入进来，孩子们也会开心，宴会也会变得有趣。”

“这样好吗？让一个外人。”

“龙泉庭家的女婿也算外人？”

“只是候选之一。”龙泉庭夫人说，“难保他不会被别家的女孩儿勾走了魂，漂亮的男孩子总想扩散自己的基因，必定不会专情于一个女生。”

“就算这样，龙泉庭家不也出钱给他做和服，让他过来见见世面了吗？”

赤井老夫人戳破窗户纸。

”宠溺的话，就不要口是心非，小心被那孩子误会。”

赤井老夫人拍手，“真是气派呢，穿在合适的人身上，连衣服也变得漂亮起来。”

她看了一眼佩戴在腰间的金属印信。

“以前咱在旧宫家做女王，衣服是订制的，却不属于我们，而是殿内厅的所有物。”

又看向龙泉庭夫人腰间的印信。

“只有财阀家嫁到宫家的妃子，才拥有属于自己的漂亮家具和衣服，这可是咱们这些公主女王羡慕不来的。”

她摸着自己身上这件黑留袖。

“老身第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已经是出嫁时的白无垢，振袖也好，京友禅也好，全是‘借’的，这孩子第一件订制服装就完全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能入赘到出手阔绰的龙泉庭家，还真是叫人羡慕啊。”

她闭上眼睛。

“生来没有财产，出生开始干活。”

“人前的笑容是写好的剧本。”

“既不能表达出自己的本音。”

“也不能随意摆头挠痒晃动身体，不能穿性感的衣服。”

“更不能发出奇怪的声音，保持近乎机器人一样的体面。”

“完全按照《宫家典范》的规矩，微笑要保持固定的角度，走路要保持计划的距离，说话的内容和说话的时间更是被安排好的，多一秒都会遭人训斥。”

赤井老太太说，“出嫁的女王和公主，可比嫁过去的皇后幸福百倍，因为苦难结束了。”

龙泉庭夫人看着被少爷小姐包围的成田，轻轻叹了口气，“他可不是您应该共情的对象。他是自由的平民，走进圈子的代价，是必须向人证明，他是能撑起这份家业的男生，和房屋的栋梁一样结实可靠，至少要有顶天立地的气魄，才能让人安心。”

她看了看那些从小被认定是继承人的男孩儿，后者仪态无可挑剔，“他离真正的大家之子，还差得远呢……”

“天然的原石，难道不比人工钻石珍贵吗？”赤井老夫人说。

视线消失在谈笑风生之间，肩膀微微松懈，成田长出一口气，随后再次绷紧肩膀，表现出绅士风度。虽然听不到那两位夫人的对话，但他隐约能感觉到她们正对自己评头论足，自己的命运也被她们一言决断。

他就像是摆在展览柜里的拍卖品。

“茶话会开始前，家属联谊会现任会长，赤井太太想对大家说两句话。”

龙泉庭夫人拿起话筒，朝众多家属，微微鞠躬。

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大家的目光都朝权力者看去。

赤井老太太微微点头，拿起话筒，“各位经理人的家属，感谢大家莅临。”

她说完这句话，在场所有太太小姐，包括少爷们也都微微颔首，展现出绝对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