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鱼寝。

顾名思义，像盆里的杂鱼一样，乱七八糟地躺在同一个房间。

就如“马鹿”一词，出自《史记·始皇帝本纪》，秦二世笑曰：”丞相误邪？谓鹿为马。“

杂鱼寝，其真正的意思，是一定数量的男女在神社或寺庙中云雨一夜。

若有妇女因此怀孕，孩子会被认为是神赐予的孩子。

成田的爷爷一直认为成田就是神之子。

一来，成田家的澡堂。

本就是明治初年，寺社分离时，与权势者合谋，侵占佛门寺庙的浴场。

古浴池改造的钱汤，虽然是过去法华宗弟子沐浴净身的修炼道场。

但佛门作为众道的起源之一，又涉及肮脏的顶层斗争。

其内部藏污纳垢，未必比所谓的扬屋干净，佛祖看了流血泪的那种。

反倒是改造过来的钱汤。

来者不拒，招待劳累一天的庶民，日日洒扫，天天维护。

比口诵众生平等，实则尊卑有序的佛门圣地，要明朗许多。

二来，成田的母亲在居酒屋打完工后，经常到爷爷的澡堂里洗澡。

那时在澡堂里帮工的父亲，经常免费送给母亲饮料。

一来二去，年轻的母亲就被这些便宜东西冲昏了头脑。

澡堂包间的阳台就成了两人幽会放肆的地方。

因为祖父过度宣扬此事，成田曾一度不好意思。

“有什么关系？”

爷爷说：“孔子乃是叔梁纥与颜氏野合所生，咱家虽是钱汤，可往昔也是佛门净土，比那野合之地，不知强了多少，你又生得这样好看，说你神子也未尝不可。”

这样偏颇的说法，自然无法赢得成田的同意。

但和固执的老人家较劲，那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成田到家的时候，手机里收到某大学社团发来消息。

“抱歉，神子大人，这周要到京都的澡堂合宿修行，所以暂时不能过去打扫了，非常对不起。”

神子大人到底是敬称还是调侃，成田也搞不清楚。

十四岁左右的时候，有客人说成田穿上白色制服的样子，就和巫女一样美丽。

不过对方确实算他的熟人。

打电话的男子隶属于某名校的“钱汤社”。

多次免费为成田家的澡堂进行大扫除和维护。

虽然“钱汤社”，听起来就像个可疑的情报组织。

成田家的澡堂里，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盗窃的。

来往的客人也都没什么情报价值。

如果是在过去那还有警察卧底的可能。

曾经，成田家的澡堂专门空出房间，招待为非作歹的黑老大。

经济景气时，老大们出手阔绰，赏赐不断，爷爷还真敢把古董往家里摆。

包括多张葛饰北斋的风景版画，标记为画狂老人卍，晚年所作，并不出名，是北斋活着的时候，在此留宿泡澡的答谢。

也有歌川广重的多幅作品，和《东海道五十三次》一样，是描绘宿场风景的版画，作为广告，是真金白银买来的，价格不菲。

喜多川歌麻吕的画作，以前很多，现在仅有一幅拙作，都被人高价买走。

原因倒也简单，喜多川的作品大都是“美人画”，对象多是衣着华美的年轻艺伎。

男人尤其是白人，最爱买这种特点鲜明的“美人画”，摆在家里，即便会被妻子讨厌。

但随着经济不景气，黑恶势力被橘老爷子，一一铲除。

黑道们踏实本分地开店务工，不再讨论危险的话题。

这些古董也都被爷爷卖掉，或者送到银行保管室内，作为遗产藏了起来。

成田家澡堂的价格还有服务，如今完全是下沉路线。

许多老人们光顾这里，一来是有舒服的按摩椅可坐，又可以和相熟的老人聊天。

二来到这边泡澡是出于习惯，不来泡澡就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当然也有个别老人，不愿在家里洗，泡在澡堂的水里，只为了怀念一下，过去叱咤风云的生活。

他们怀念的不只是极道时代的热血，还有那位，曾带着他们四处闯荡的佐藤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