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养心殿内,四个丫鬟跟着皇后去看望雍正皇帝,并送去点心。
正在批阅奏折的雍正皇帝扫视了一下,问道:“怎么没见到那个写得一手好字的、叫上官舒婷的丫鬟?”
皇后冷冷地回答道:“那个臭丫头,竟然敢偷盗圣上的东西,上个月就被处死了。”
雍正皇帝“奥”了一声。停了一下又继续问道:“听说后来在小丫头的房间里并没有搜到我那支御笔,你们怎么就……”
“这后宫里就她酷爱写写画画的,不是她还能有谁?”皇后恶狠狠地说道:“再说了,后来她也承认是自己偷取了那支用猫须制作的笔,谁还能冤枉她不成。谁让她有这个爱好的。”
雍正皇帝叹气道:“以前我也是在你们后宫呈报上来的折子上看到的,真是一笔好字呀。不光是你们后宫,就是当今朝廷上能写得如此楷书的也没几个人。”
皇后关心道:“你也要注意身体才行。前天,御膳房从江南找来了陶方伯的后人专门制作了几抽屉点心,一共有十个品种。奇形诡状,五色纷披。圣上可否听说过?曾有人云‘吃陶方伯十景点心,天下之点心可废’。所以专门送过来尝尝。”说完,示意丫鬟将点心送到雍正皇帝的御桌上。
此时,雍正皇帝正好把手里的一份奏折批完,拿起一块点心就吃了起来,一边说道:“果然名不虚传。我也曾经听说过。御膳房竟然找到了十景点心的传人,真不错,真不错。”说着,又拿起了一块放在嘴里。就在这时,守卫太监进来禀报,弘历殿下有事求见。雍正准允后,守卫太监迅速出去带着弘历进了养心殿。
弘历进来跪拜雍正皇帝。被赐免礼平身后,侧身前行一步向皇后行礼。皇后面无表情、礼节性地回复了两句。弘历中规中矩地站在了一旁,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个念头:皇后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要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此时看到孩儿从外地风尘仆仆回来,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和多心疼呢。而坐在一旁的皇后看着沉稳结实、聪慧俊朗的弘历,心里暗叹道:无怪乎以前爷爷那么喜欢这个孩子,每天上朝都要带着一起。要是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啊。但念头一闪而过,微笑看着父子俩。
雍正皇帝看到弘历进来非常高兴,等待大家礼毕后,便示意弘历到自己身边来,高兴地说道:“快来尝尝十景点心。这是皇后刚刚送来的,是昨天御膳房新来的师傅精心制作的。”一边微笑着把点心盒向前推了一下,亲切说道:“快来多吃几块,这陶家传下来的十景点心真不错。”
弘历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快步走到桌子前,拿起点心就吃了起来。这时,皇后起身说道:“你们有事,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带着丫鬟们走出了养心殿。就在皇后带着丫鬟们走出养心殿门口时,一个身影一跃而上了门楣的斗拱上方。
养心殿内,雍正皇帝慈祥地看着弘历大快朵颐地吃着点心,心里涌出一股无法言表的爱意和自豪感。自己知道,孩子十几岁时受到爷爷召见后,就被爷爷带进宫内培养,上朝下朝不离左右。如今,父皇把皇位传给自己,更多的是为了今后把大清的江山交给弘历。所以,从继位的那一天起,雍正就发誓,一定不辜负父皇的重托,把大清国治理好,交给弘历一个富强、安定的王朝。看到越来越成熟稳重的弘历小小年纪就已经能够为自己分忧,心里暗喜万分。
弘历差不多把一盘子点心吃完了,感觉到父皇在旁边看着自己,连忙擦了几下手,抬头看着父皇,略显恐慌地说道:“父皇,孩儿献丑了,这点心太好吃了。”
雍正皇帝微笑道:“不打紧的,多吃点,这次出去办事辛苦了。”
弘历侧身坐好。这宫里呀,除了弘历以外,其他孩子都没有与父皇“平坐”一张桌子的资格,只有弘历此前受到特别允许,行完礼后可以坐在父皇的对面。足以见得雍正皇帝对弘历的关爱和重视。这也是在以往任何一个朝代都没有的现象。此前,自己的父皇带着孙子弘历上朝的时候,自己是又喜又有些“嫉妒”。再加上自己的韬光养晦、与世无争的样子,所以就像是被众兄弟嘲笑的一样,自己还不如儿子……。想到这里,一向不苟言笑的雍正皇帝面带微笑看着爱子。
弘历表情凝重地对父皇说道:“父皇,这次我们路过直隶时,正好找到了寒凉派的后人刘杏林,他答应下个月进京给父皇把脉。”听到爱子把自己的身体挂在心上,雍正皇帝很高兴。
弘历继续说道:“也是在直隶河涧府的时候,我们发现了八卦教的踪迹,所以,孩儿就写了两道手谕,让大内侍卫加强对养心殿的巡视保护,但如何加强殿内的保护还有待跟父皇商量。”雍正没有说话,只是满意地点了一下头。就像一个孩子向父亲汇报如何考试得了满分一样。
弘历略微思考了一下接着说道:“只是,儿臣在陕甘总督年大将军府上……”雍正皇帝鼓励道:“把你的所见所闻尽管说出来。在父皇的养心殿里,你什么都可以说。你要多向皇叔学习,现在整个朝廷都是你皇叔撑着的,学会把整个朝廷的事看成自己的事,按照你的想法提出来。”
“父皇,这年大将军我本应该喊他一声舅舅,我也知道他从爷爷那时一直到现在是功劳显著,这满朝文武百官只有他的胸脯挺得最高,所以儿臣到了他的府上,也是小心翼翼的。结果、还是在他的府门外等了半个时辰。”讲到这里,弘历停下来看了一下父皇。雍正皇帝面带笑容说道:“继续讲”。
“听说,这年大将军是爷爷亲自选定提拔起来的,功劳已经到了赏无可赏的地步了。眼睛也就越看越高了。坊间都已经开始流传,说是年大将军从小就被算命先生算出来了是龙虎之命,而且被越吹越神……”说到这里,弘历停顿了一下,想听一下父皇的反应。雍正皇帝没有说话。弘历接着说道:“年大将军是应该有所收敛才行了,恃才傲物已经登峰造极,有道是‘物极必反’,不知道……”
雍正收起笑脸,严厉说道:“年大将军的事父亲自有安排。还是先说说你准备如何处置冷坎寒的事吧。”
弘历心里一惊,暗想道,自己本来不想跟父皇说冷大侠的事,可心细的父皇却主动说起了此事,只好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弘历略微迟疑说道:“上次儿臣八百里加急就是通知刑部一定要看好冷坎寒。我这边已经跟刑部说好了,明天上午儿臣便到大牢里再去劝说冷坎寒,儿臣是想说服他为朝廷所用。”
雍正皇帝严厉说道:“要成大事者,一定要记住,千万不得有妇人之仁。”
弘历喏喏道:“是,儿臣谨记父皇的教诲。只是、这冷大侠非常人所比,这次离京前已经全部审清了案情,但因为走得匆忙,没有先跟父皇上报,”讲到这里,弘历有些胆怯地看着父皇说道:“有些话儿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雍正皇帝正色道:“你把冷坎寒的案子全部都跟我讲清楚。”
“其实,在我们抓捕他之前,他、他已经来过两次养心殿行刺,而且都看到了父皇……”
“你说什么?难道他二进养心殿,完全有机会对父皇……”雍正皇帝厉声低沉地问道。
弘历回答道:“是的,但不幸中的万幸,他第三次到养心殿是真的要行刺,却被我们抓捕归案。”
雍正皇帝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他这是为什么?”
弘历没有说话,倒是雍正皇帝再次追问“这是为什么?”弘历才缓缓地说道:“是……错杀上官舒婷而引发了冷坎寒的气愤。”
雍正皇帝轻轻说了句“不就是一个丫鬟吗?”
“第一次他看到深更半夜父皇还在批阅奏折,被父皇的勤政所打动,只是把父皇的猫须笔盗走,言下之意是劝父皇少批奏折多休息,但被父皇误认为是爱好书法的丫鬟上官舒婷盗走的,”弘历压低语气接着说道:“有些……残……杀害了上官舒婷……”
弘历停了下来,看了一下父皇,继续说道:“第二次他来了再次看到父皇如此勤政,对父皇称赞有加。但在临走时打听到了父皇将上官舒婷处死的消息。促使他第三次下定决心要来行刺父皇。好在他第二次离开养心殿时由于伤心过度,留下了痕迹。再来的时候被我们抓获。否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听完弘历的讲述,雍正皇帝反问道:“看来真是一个行侠仗义之人。你有多大把握能够说服他为我所用?”
“此人我接触多次,依儿臣之见,冷大侠非金钱美色所能撼动,我们只能在忠义二字上下功夫,答应他的条件,重新厚葬上官舒婷,此外……”弘历略微降低声音继续说道:“父皇,这上官舒婷被杀之事本是年大将军一手造成的,是年大将军独断专行、擅自所为,让年妃处死了上官舒婷。”
雍正皇帝靠后抬头,心中是又喜又惊。儿子就像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就连自己想整治年羹尧的心思都被儿子看了出来。另一方面又给自己下了个台阶,将上官舒婷一事转嫁给了年羹尧,一石二鸟之计。看来自己今后也要对儿子“刮目相看”了。
“正是如你所说。此外,关于年大将军的事父皇知道怎么处理。至于养心殿的警卫嘛,我正计划增设军机处,将夜间公务和警卫问题一并都解决了。”雍正皇帝停顿寻思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个冷坎寒、冷大侠的事就按你说的去办就是了。”
第二天下午,弘历带着展一龙来到刑部大牢看望冷坎寒。
冷坎寒原本被关在刑部大牢的一个单间。并给他提供了很好的条件。但是接到弘历一行人的加急通知后,再加上最近冷坎寒的反应异常强烈,牢里再次把他关进了一个大铁笼子里,并用铁锁链将其套在一个“大”字形的架子上。一众人陪着弘历来到狱室后,狱卒打开门诺诺地退出。弘历示意众人退后,独自进去抱手行礼说道:“冷大侠——”,还没等弘历把话说完,冷坎寒使劲抖动着铁锁链,大声喝问道:“你等要杀要剐就快点来吧。不用虚情假意的。只是……只是,都怪老子当初没有杀了皇帝老儿,害死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讲到这里,冷坎寒披头散发的后面射出两道令人心寒的目光,伴随着铁锁链的碰撞声,让弘历一阵心颤,赶紧退了出去。冷坎寒双手抓紧铁锁链,仰天长啸,震耳欲聋。他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寒冷的冬天……
数九寒冬,大雪飘飘,上官舒婷被脱去衣裤,全身赤条条的,两手在胸前被捆着,一头秀发散落下来。其他丫鬟则在不远处敬事房旁边的地上顶着大雪跪成一排。她被两个撑刑太监拉出房间没走几步,就蹲在地上,蜷成一团,雪白的身体与飘飘扬扬的大雪融为了一体,黑黑的秀发任由寒冷的风雪向后吹着,两个撑刑太监用长长的褐黑牛筋鞭狠狠地向白团抽去,并严厉呵斥着让她站起来。皮鞭扬起产生的哨声在这个极冷的雪白的世界里格外地响亮,而伴随皮鞭响声而来的是微弱的惨叫声,响声过后,大雪中的赤练练的肉团留下了长长的鲜红的血迹。无论两个太监如何叫喊,如何抽打,上官舒婷始终紧紧地抱着身体,尽最大努力地把头部低下来挡住自己的前胸。就这样,不一会时间,上官舒婷已经被拖到了院门处,黑发、鲜血、白白的酮体、飘扬的大雪……。此时,上官舒婷已经没有了叫声。远远看去,白白的雪球已经僵硬在了那里。想到这里,冷坎寒再次怒火中烧,他拼尽全力猛拉铁锁链,只听到“哐拉拉”一阵刺耳的响声划过,整个大牢都在颤抖。
众人赶紧冲进来保护弘历。但此时的弘历已经平静了一些。他透过铁栅栏敬佩地看着冷坎寒。
“为什么?为什么?丢失了一支毛笔就活活打死了一个小姑娘?为什么?”
“为什么要滥杀无辜,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活活打死。为什么——”
冷坎寒的厉声怒吼句句撞击着弘历的心扉。他无言以对,带着众人默默退了出来。
深夜的京城,凉风习习,明月高悬。一个蒙面壮年从田府围墙外的一棵大树上借着树枝的弹性一跃而下,飞落在了院内。而此时在围墙转角处一个身影也飘然而下。蒙面壮汉对田府非常熟悉,落地后沿着回廊边上的花径轻踏飘行,径直朝着三夫人的住所而去。不一会的工夫就来到了一个水榭处,水榭上方的牌子上写着“晓照月色”四个大字,在月色下依稀可见。壮汉从水榭前一闪而过,瞬间就穿过了小圆门。他轻轻推开没有上锁的窗子,飞身而入。而另一个蒙面人却从侧面一跃而上了房顶,此人正是刚刚从皇宫打探而回的上官蓠。偌大个皇宫,雍容堂皇的宫殿,让第一次进宫的上官蓠大加惊叹。而更让她惊奇的是,她看到了前段时间刚见过面的“弘历”竟然是皇子,心里一下子对那个算命先生佩服有加。当时,他们正好商议要进宫面见父皇,所以,上官蓠灵机一动,尾随着弘历一直来到了养心殿。恰好又在门口看到了从里面出来的皇后和丫鬟一行人,确信了这个养心殿就是当今皇上待的地方。她又沿着皇后一行人的踪迹到后宫察看了一番,然后才原路返回了田府。当她发现蒙面黑影进入田府后,便尾随而至。
上官蓠和冷小宝进京后就来到了田府,阮晓照看到姐姐的手镯后格外热情,安排在离她的住所不远处的一个偏房里住下,还专门安排了一个下人伺候他们,对外则说是自己的侄儿进京赶考来了。阮晓照每天都要过来问寒问暖,没几天时间,就把上官蓠和冷小宝视为自己的亲人。今天下午吃完午饭后,上官蓠和冷小宝靠窗休息,正好听到三夫人的四个丫鬟高高兴兴从她们窗户边路过。在走近窗子时,其中一个叫喜凤的掌事大丫鬟把几个小丫鬟拢在一起。
“咱们今天晚上这么办。”喜凤指着最小的丫鬟随梅压低声音说道:“你像上次那样到大夫人那里把蔡小苏约出来,我们三个人和她一起打牌,打个通宵。每隔二三把你就到她后面假装化妆,用小镜子对着她手上的牌。赢了钱咱们四个平分了,再加上三夫人赏的几十文钱,咱们可就发小财喽……嘿、嘿……”
“那我可要多分点……”那个叫随梅的小丫鬟笑嘻嘻地说道。
喜凤向其他几人示意,然后上前一把抱住随梅,叫了声“一起上,看她还要多分点不。”其他几人纷纷上来挠痒痒,这一下让随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连忙喊道“我服了、我服了、再不多要了。”大家伙这才松开手,边走边笑,朝大夫人房间走去。房里的上官蓠听到窗子外面的说笑声,心里感觉到又好笑又好气,这大户人家的丫鬟时间长了都学精了,这不,几个丫鬟成心整其他丫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