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蓠回到冷月山休息了几天,将冷月山的所有事务安排妥当,准备独自一人返回南岳衡山。得知上官蓠要离开冷月山,冷小宝执意挽留。知道上官蓠喜欢吃陶方伯十景点心,天天让陶奎制作,每天与上官蓠也是形影不离的,一天、二天,一直将上官蓠“留置”了五天,最后还是上官蓠“苦苦央求”,冷小宝才勉强同意。走的时候,冷小宝装了两大包东西挂在马上,光是十景点心就装了一大袋,弄得上官蓠是哭笑不得。心想:这个实诚的冷小宝呀,非得把这么好的点心给我吃伤了胃口不可。冷小宝一直送到十字路口药铺,又让关尔康把最好的药材给上官蓠装了一大包,跟关尔康两人又送了十几里路,在上官蓠的一再要求下,才相互告别。冷小宝抱着上官蓠哭得是泪流满面,上官蓠跨上马转身而去。但身后冷小宝的哭喊声:阿蓠哥——阿蓠姐——一直未断。上官蓠不忍回头,暗自流泪。快马加鞭朝拓溪客栈飞驰而去。到了客栈,上官蓠将十景点心全部送给了魏喜,并将暗线站点的管理交给了魏喜。一再强调拓溪客栈作为全部秘站的总管,一定要把责任承担起来。计划休息一天后,直接回南岳火离宫。
第二天,已经日上竿头,上官蓠才疏懒地起床洗漱。知道上官蓠要回南岳,魏喜特意让人准备了丰盛的早点。端上来四小盘点心和两小碗热粥。摆放好了,魏喜亲自介绍了起来。
“这个是软香糕,是按照苏州都林桥的方法制作的;这个是杭州北关外的百果糕,以粉糯多松仁、胡桃而不放橙丁者为上品;这个是运司糕,出自扬州,色白如雪,淡而弥旨;这个是有名的‘刘方伯月饼’,是用山东上等飞面,作成酥皮,中间用松仁、核桃仁、瓜子仁为细末,微加冰糖和猪油馅,食之香松柔腻。左边这碗是咸味的海鲜粥,右边这碗是微甜味的木瓜雪蛤粥。请慢用。”上官蓠感慨道:“在哪搞得这么多好吃的。我一个人哪里吃得完。”
魏喜笑道:“让教主品尝一下,是否能超过十景点心。”
上官蓠微笑道:“你这里可以开一家糕点铺了。”
这时,房檐上传来鸽子的声音,魏喜笑了笑,轻声说道:“教主请慢用。我先下去看一下。”说完话,转身朝鸽房走去。
上官蓠刚放下筷子,魏喜就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将一张纸条交给了上官蓠。上官蓠等魏喜把盘子和碗收走了,才打开纸条看了起来。
原来是弘历让魏宗传过来的。一是告诉上官蓠,“崆峒山”和“黄帝问道”几个大字已经传给了崆峒山古力,而且还为崆峒山亲笔题写了对联“黄帝问道问天下普世之道;成子修行修苍生乐业之行”以示对崆峒山回归正统的褒奖。二是请求上官蓠尽快赶到四川,去制止以破山和尚和裘兆鑫为首的四川叛军。
接到密报,上官蓠收拾妥当,立即改变了行程,直奔四川。
上官蓠快马加鞭直赴四川重镇梁州城。
由于此前听到财神裘兆鑫讲过一些四川的事,再加上在江夏城的时候也听冯西南讲过,所以,上官蓠对这一带的人和事掌握了许多。进入梁州城,果然见到了破缘和尚以及财神裘兆鑫。
看到上官蓠的到来,裘兆鑫很高兴,立即把吃住全部安排好了,带着上官蓠来见破缘和尚。
说起破缘和尚江湖人士并不陌生。想当年,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京城响当当的人物,是京城三少的老大。但后来消失了较长一段时间,此后才慢慢传出风声,已经在峨眉山出家了,让大家深感意外。现在人虽然老了,却焕发出了雄心壮志,带领四川反清复明各个群体成立了联盟,自己被推举成了联盟的头领。不胖不瘦的身材,清俊的脸庞,两眼炯炯有神,虽已经出家多年,但一袭崭新的僧衣依然遮不住往日的风度翩翩;在西南叱咤风云的武林盟主竟然长着一双洁净秀气的双手,手握一柄精美的拂尘,十分友好客气地把上官蓠请到了客厅。三个人寒暄了几句,又唠了一些江湖上的奇事传闻,破缘和尚面对上官蓠微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上官教主亲自来我四川一定有要事吧?不会是来看看我和财神两个老头子吧?”
上官蓠微笑道:“上次承蒙裘前辈帮忙租船租人的,我是来付费用的。”
破缘和尚接着说道:“上官教主带领八卦教入海查案,怒杀凶手,又数次进京教训皇帝、反清复明,我等皆有耳闻。老讷敬佩,敬佩。”
上官蓠摆摆手说道:“不值一提。都是江湖上瞎传的而已。”
破缘和尚继续说道:“唉,那个名满京城的五爷不也是被上官教主连窝都给端了。如果,能来我四川帮助我们反清复明,则我大明王朝赓续有望。乃我华夏之幸事也。”
上官蓠微笑道:“大师过奖了。这几年,大家都看到了在当今朝廷的治理下的太平盛世……”破缘和尚打断了上官蓠的话,严厉地说道:“上官教主不会是来劝降的吧?告诉你,我梁州城曾经独自一城抵抗元军数十年,杀敌无数。现在清军十几万人马就想攻破我梁州城,简直是痴人说梦。”
上官蓠起身对着破缘和尚行礼并真诚地说道:“大师,难道真的不愿意放弃抵抗吗?哪怕造成梁州府数十万百姓的伤亡也不愿意放弃?”
破缘和尚自信地说道:“那要看我这手中的拂尘答不答应。上官教主在梵净山打败竹七贤,但不一定能战胜我这手中的拂尘。”
裘兆鑫连忙打圆场,说道:“破和尚,大家先不争了,到外面走走,晚上好好给上官教主接风。多喝几杯如何?”
破缘和尚笑道:“喝酒不着急,上官教主,不如我们到后院切磋一下再吃饭如何?我年轻的时候就这臭脾气,一想起比武就放不下来了。”
上官蓠微笑道:“老前辈的话谁敢不听,只是不知怎么记个输赢。”破缘和尚扬了一下拂尘,发出“唰、唰”的声响,刺激得人两耳发麻。对着上官蓠大笑道:“老夫提出比武有点自不量力了,输赢的说法嘛,就听上官公子的。”
裘兆鑫还想劝解,但被上官蓠打断了,微笑道:“那我可不客气了。”又对着裘兆鑫说道:“我把你想要的画带来了,放在马背上的。老财神把我的花斑马可得看好了。如果我赢了,马背上的东西就当送给你了,联军解散,从此不再反清复明;如果我输了,则将冯西南的坤宫全部送给你们,本人不再过问两位反清复明的大业。不知两位前辈意下如何?”裘兆鑫两眼发呆看着上官蓠,等上官蓠话音一落,赶紧向外面快步走去,一边说道:“可以,可以。唉,太粗心了,太粗心了。我的花斑马哟——”
破缘和尚欲言又止,说了声“请”就和上官蓠一起来到了高大的楠竹林掩映下的后院,而裘兆鑫已经飘移脚步,闪出了大门。
破缘和尚抖动几下拂尘,摆出“长蛇摆尾”式,说道:“上官公子是客人,请先出招吧。”
上官蓠抽出六棱竹,将麂皮套子甩在一边,说了声“承让”就斜刺过来。一时间风声鹤唳、身形闪动。要说这破缘和尚敢于主动挑战还真不是“一时兴起”。只见他拂尘长舞,看似风度翩翩,实则招招逼人;点、抽、扫、撩行云流水,看似斯文秀气,实则干净利落力道十足。而且常常是几个动作转换迅速、一气呵成。一杆拂尘已经炉火纯青。引得上官蓠心中称赞不已。上官蓠常常对自己的六棱竹赞美有加,觉得是又美又爽,杀人于美感之中。但今天与破缘和尚的拂尘相比无不感慨: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两个人放手一搏,使出了浑身解数。但越战越在各自心中留下了“好感”,有时不免点到为止,不能痛下杀手。小小的后院已经不够两人的厮杀,四周高大的楠竹林也成了战场,几十个回合下来,小院原本干干净净的地上已经铺满了一层断枝碎叶。两个人均气定神闲,更让上官蓠佩服不已。要知道,破缘和尚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能和“年轻力壮”的自己对阵五六十个回合实属不易。再说了,要不是借助于竹林的帮忙,自己可能很难占到上风的。
这时,裘兆鑫竟然将花斑马牵到了后院,而且一边走一边将马背上的东西紧紧按住,生怕掉下来。这要是在平时,一定会被极爱干净的破缘和尚大骂一通。可在当下双方激战正酣的时候,破缘和尚只是狠狠地瞪了一下裘兆鑫,又和上官蓠战在了一起。
裘兆鑫大声喊道:“双方休战,双方休战。”又单独对着破缘和尚大喝道:“你个破和尚,还战个什么劲?要不是人家上官公子看你年纪大了,早把你打倒在地了。”
破缘和尚心中愤怒不已,长出一口气,心里骂道:你个老财主就是让人看不上,为了点财什么都不顾了,就马背上那点东西能值几个破钱。没想到自己稍一分心,被上官蓠接连几个招式逼得有些狼狈,头上也浸出了汗水。高手过招哪里容得下半点分心。而且最怕“生气和泄气”。好在上官蓠收住了招式。两人相互抱拳行了个礼,来到了裘兆鑫面前。破缘和尚竖起拂尘厉声训斥道:“你个臭财神,一会马拉了粑粑我让你吃了。哼。”转身拂袖而去。
裘兆鑫望着破缘和尚的背影骂道:“哼,臭要美的破和尚。啥都要个干净,活着累不累。”说完话,又对着上官蓠说道:“上官公子这边请。你看,是不是把马背上的东西拿下来随手带着?”上官蓠已经将六棱竹装入麂皮袋内,微笑道:“可以,只是要麻烦前辈帮忙拿一下了。”裘兆鑫连忙答应道:“这个可以,这个可以,不麻烦,不麻烦的。”将马背上的马褡子取下来背在了自己肩膀上,带着上官蓠回到了客厅。而破缘和尚并没有在客厅。裘兆鑫嘲笑道:“破和尚一定是回房洗漱去了,上官公子,你不信他一会肯定还要换一套新衣服,穷讲究。”
裘兆鑫又凑近上官蓠面前微红着脸说道:“上官公子……教主,能不能把画拿出来……看看?”
上官蓠一脸茫然地反问道:“我刚才没听清楚,好像是说我赢了是不是?要是我真的赢了这东西就是你的了。你愿意看就看呗。”
裘兆鑫连忙回答道:“是、是上官公子赢了。哪……我可就打开了?”
上官蓠微笑道:“既然我赢了,东西也全部都是你的了。”
裘兆鑫转身正对着上官蓠激动地说道:“上官公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哟。”
上官蓠回答道:“这财神怎么婆婆妈妈的。难不成还让我写个字据?”
裘兆鑫迫不及待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华丽的小锦袋,用自己的袖子将桌面反复擦了几遍,然后打开袋子拿出一把很小的圆形开刀,熟练地将画筒打开,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画放在桌子上,慢慢将画轴摊开。只见画作光鲜靓丽,正上方留白处龙飞凤舞写着“江山四季图”几个大字,墨色浓重。而画面将新鲜的黛墨料作为主色调,将一年四季的主要特色描绘得淋漓尽致。左侧留白处题写有一首小诗:春游开封有知音,水暖媚河生死依;难舍应是俞伯牙,蓠别已无钟子其。裘兆鑫一边念着,一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精美的放大镜,如醉如痴地慢慢欣赏着。其实,这幅画作上官蓠从东海拿回来后一直放在拓溪客栈魏喜的密室里,自己的心爱之物一直舍不得打开。这次到四川特地取出来带在身上,就是准备送给裘兆鑫的,因为自己此前曾经答应过送一幅东方春最好的画作给他。而当裘兆鑫把画作上的小诗念出来的时候,上官蓠的内心一下子涌起了波澜,这是东方春以俞伯牙和钟子其的知音故事为背景创作的画作。东方春将上官蓠视为自己的知音,他哪里知道,在上官蓠的心中,是把他视为胜似知音的心爱之人,她是多么想把脸紧紧贴在东方春宽厚温暖的胸膛,抚摸他那俊朗的面孔和扎手的胡须,听到他心跳的声音!上官蓠眼噙泪水,回忆着与东方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叹息不已。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了破缘和尚的叫骂声:“臭财神——马拉粑粑了——你今天不把它吃了,我跟你没完。”裘兆鑫赶紧把画收拾好,小心翼翼地装进画筒里封好。上官蓠微笑道:“这个就当作是上次租你的船和水手的费用,不知够不够?”裘兆鑫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够、够,你就是把小船和两个水手买了都够,可以买一百个、一千个,小酒鬼,你可知道现在这幅画值多少钱吗?”
上官蓠回答道:“我比谁都知道这幅画的价值。正是因为知道他的价钱,才会将其用在值钱的地方。所以一直珍藏至今,一点没有损毁。”
裘兆鑫瞪了一下上官蓠说道:“损毁?就是把天下都毁了,也不能把这幅画作损毁了。等我拿回去写封家书,我裘家将视《江山四季图》为无上珍宝,全家无米无炊也不得售卖。只能世代相传。”又试探地问道:“上官公子,这幅画真的归我了?”
上官蓠微笑道:“我再宣布一次,这马背上的东西都送给老财神了。只是能否再加上几句?”